温文使劲摇头,“妈,我没事。”
确认儿子真的没事之后,温母风火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用满是茧子的手推搡温文,嘴里骂道,“这么大的事,一个电话都没有!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一心只认那个白眼狼。要不是你妹妹给我看的那个新闻,你还想瞒我多久?”
“啊?”他母亲一字一句质问着,“一个大男人被人写成出去卖的鸡,你怎么还有脸?啊!你怎么有脸......”
温母一激动就嚎,声音不小 。
继父在一旁劝说:“小萍,这是医院,你小点声。有什么事我们到一边说。”
温母泪眼朦胧抬头一看,果然有不少人往这边看来,不过在医院这种事司空见惯,他们只看几眼都各自忙去了。悲欢离合在医院是常有的事情,家属常常会因为各自原因情绪比较激动,只要不吵闹太久,人们还是可以谅解的。
温母喊温文第二声的时候温文才猛地转过头,用力过度,他甚至能感受到脖子处传来酸痛的抗议。
温文愣愣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母亲,那个身材微微臃肿的妇人正向自己走来,她身边还跟着略显驼背的中年男人。
他觉得在医院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置信起来,连宫母也跟着看向了温母的方向。
第二天终于等到宫邈脱离危险的消息。宫母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说着感激医生的话,甚至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并感恩地府能放她儿子一条生路。
温文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打心底也不希望宫邈出事,本来可以两清的事情他不想因此再欠下什么。
人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那股累劲就像龙卷风一样扫荡全身,温文感到很疲惫,支撑站立也变得辛苦起来。
时隔九年,温文终于点头。
如卸千斤重,原来放弃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被在门外的宫母看在眼里。她脸上表情很复杂,突然走来的路人吓了她一跳,温文母子也因此听到动静看见了她。
宫母脸上羞红,她尴尬地摆了摆手落荒而逃。
“这就是那白眼狼一家吧。”温母确定说,“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温母应激地以为温文还要护着那个男人,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了出去。
几年前,温文打算跟着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跪在自己眼前,死不悔改的模样。她咬牙切齿却也没办法改变儿子的念头。
温文被不留余力的一巴掌扇得倒在地上。
温文也跟着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宋仟雁停顿一会,缓缓开口,“阿姨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温文舀粥的动作一顿,“我妈她...说什么了?”
温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心疼这个死脑筋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被人作践到这个地步,他最后求得了什么?
温文眼眶泛红,他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扑通一声跪在了温母面前。
“妈,我错了......”
“行,到别处说,到别处说去。”温母抹抹眼泪拉着温文就要走,宫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温母凌厉的眼神一瞪瞬间咽了回去。
温文带着温母到一间空闲的家属等候室。
温母赶了一天的路,这会不歇着一个劲上下打量温文,一边不停问着,“真没事吗?”
知道母亲可能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迅速,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等到温母走近,温文才看清了她两鬓斑白,脸上也多了许多岁月留下的沟壑。他听到自己饱含不可思议与惊喜担忧参半地喊了声妈。
温母双手上下抚摸着温文,确认他没出什么事,“这么大事,你不跟妈说!”温母激动地捶打温文的肩膀,一边拍一边哭着说:“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仟雁那孩子,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跟我联系了?啊!你这个不孝子啊!”
他和宫母形成了两个极端。宫母兴奋至极,而他只觉得累,仿佛背上担着上百斤重的巨石,几乎快压垮他的脊背。
这两天的事太折磨人了,温文摸着自己两个凹陷的眼眶心里想着。
在走神之际,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骂够了才开始安慰儿子,刚才打的那巴掌确实有点重。
最后温母严肃郑重地问温文,“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问你一句话,你这次跟不跟我回去?”
温文看向宫母离开的方向,那道门之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一幕跟九年前很像,那会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传统的母亲面前出柜,他母亲也是像今天一样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唯一不同的是,九年前,他挺直腰背生生接下了这一掌,而今天,他再不剩力气被这一掌打得瘫倒在地。
继父都来不及阻止,这母子两人隔绝外物,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温母有些后悔地看着自己还泛疼的手掌,也吃惊发现儿子的虚弱。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地扶起地上的温文。
“其实我被调来这之前阿姨就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她担心你。我跟她说你很好,但是这次她看见了你和宫邈的那个桃色新闻,她今天打电话来问我,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了,包括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阿姨可能会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温文苦笑了一声,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