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录像用的。”

“你买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买的。”庄文转而把镜头对准了躺在地板上的大米，“是公司寄来的。”

“江心区吧。”

“那还挺近的。”江心区还算比较市中心，隔林言的房子有两三个街区。

“你想过去看看吗？”

挂了电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对面的庄文说，“现在有了。”

对方耸了耸肩膀，又给他添了点汤。这时电视里的市长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宏论，主持人邀请西塞尔家族的代表上台发言。

悦耳的男中音在屋子里响起。虽然今天的风挺大，维克托·冯·西塞尔还是只穿了一身套装。林言斜着眼睛望着电视，看他的额发在风里舞动着。

“你才起床？”不知为什么，电话那头张竛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

“呃，在吃午饭。”

“吃午饭。”医生把这三个字拖得很长，紧接着，他换了一副更火气十足的口吻，“你答应我的那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请呢？”

画面被切回了演播室，几个解说员对赛果做了些点评后，镜头又回到了比赛场地，一个大鼻子外国人在接受采访。

林言本来在低头给自己卷卷饼，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看，马克的脸跃入眼前。

“啊！”他发出一声吸引了半个餐馆注意力的大叫。

一辆车冲上了护墙，医生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哎呀。”

“又犯蠢了，这个弯道！”他不禁摇头叹气。

解说员的声音提示这次比赛即将接近尾声，“才跑这么几圈？”林言有些疑惑，他记得庄文那天看的比赛多跑了不少圈。

“最近是吃多了点。”林言眼角抽抽，但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自他进入孕中期以来体重飙升，除了去做产检，他早就放弃上秤了，加上和庄文住一起每天吃好喝好，他胃口颇不错，想不胖都难。洗漱时候照镜子倒是还能看出他的脸型，但那个原本有些尖的下巴早就被新长出来的肉变得圆润了。

“胖点也不错，孩子营养好。但还是得控制下，胎儿长太大不容易生，毕竟是头胎。”服务员端上一碟小食，张竛边往自己嘴里倒东西边给出了医学建议。瞬间令林言打消了晚上回去再吃顿夜宵的念头。

这家店上菜很快，不到半小时医生就挥舞起了刀叉，把他那份七成熟的牛排消灭了个一干二净。吃完牛排，他又叫了些卷饼，一边和林言聊些医院里的趣事，一边盯着左手边那个被放在高架子上的电视机。

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通，时钟显示五点一十了，虽然林言对这事很好奇，可他不得不出门去见张竛了。庄文本打算送他，却忘了给车加油，只好让他搭公交去。

亲眼看着林言上了公交车，找到座位坐好，庄文还是站在站台上不动。直到公交车颤巍巍地启动，林言冲着他挥了挥手，他才边挥手回应边往家走。林言坐在车窗边，看着庄文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充斥了他的心，虽然称不上悲伤，但也绝算不上愉快。

“你们感情真好。”邻座是个一脸福态的慈祥老奶奶，全程围观了他俩这出哑剧，眼见林言还靠在车窗上往外张望，她笑眯眯地做出了评论。

一觉睡到快正午，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林言就知道这又将是无所事事的一天。起床洗漱晃荡到客厅，电视里正在播午间新闻，“我市文化广场于今日正式动工”的标题大写在荧幕下方，直播画面中，一身黑色羽绒大衣的本市市长正在滔滔不绝。

“我坚信，这个项目，将使市民们的文化生活质量更上一层楼，同时，这次合作，也证明了我们城市吸引投资的巨大潜力……”

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的老话，林言想换个台，可找了半天没找到遥控器。这时候庄文叫他去吃饭，他只好从沙发上起身，让市长的演讲充当一下背景乐。

公司？gin？寄了台录像设备给庄文？把这些信息串在一起，林言隐隐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寄这个给你干吗？”

“不知道。”大米倒是对这个新鲜玩意儿很感兴趣，一个劲地往镜头前凑，兴奋得直喘粗气，庄文不得不用手势叫它平静下来。“待会儿打个电话问问。”

“施工有什么好看的，等修好了再说吧。”

吃完饭出门遛狗消食，和张竛约在晚上六点，回到家里，林言瘫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剧，庄文说要回自己家一趟取点东西，结果拿回来一台dv。

“这什么东西。”眼见那机器的镜头贴上了自己的脸，林言伸手把它挡住了。

西塞尔先生没拿稿子，只是简单地用外语讲了几句话，实时翻译告诉观众，这是在对市政府给予他们这个共同建设未来的机会表示感谢，同时，也衷心地期望文化广场的建设能为广大市民朋友带来一些乐趣。

他说了一两分钟就下了台。接着，市长陪同着西塞尔来到早就准备好的红礼带前，二人面对镜头，微笑着共同剪断了那条丝带。背景里传来一阵礼炮响，一个动工纪念碑从红绸布下露了出来。播音员表达了一番对这个大项目的祝愿，电视画面切到下一条新闻去了。

“这个广场修在哪儿？”居然占用了这么大篇幅的午间新闻，足以看出市政府对这项目的重视了。

“我忘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原来是因为这事来兴师问罪！

“就今晚吧，我想去吃牛排，怎么样？”

“当然都听你的。”林言连忙赔笑应允。

“怎么，怎么，你不舒服？”张竛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了。

“这叫排位赛，就这么几圈，明天才是正赛，要跑54圈。”

“这么多圈不晕吗？”

“晕车当什么赛车手？”

里面正在直播a级方程式的赛车比赛，这几天的比赛正是在这座城市举行的。

“你还看赛车？”林言想起庄文也有这爱好。

“我可是老车迷了，只要不忙得四脚朝天比赛直播我是一场不落。”张竛死盯着电视机，边嚼着卷饼边咕哝着。

“啊？没有，我在看路牌……”他争辩着，却无可奈何地感到自己脸红了，幸亏已是黄昏，公交车里还没亮灯，应该没人发现他的脸红。

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张竛却已经坐在店里翻了好一会儿菜单了。等他一入座，医生就唤来了服务员，飞快地下了一大单。林言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饿了一天肚子，就等着这顿狠敲自己一笔。

“你胖了。”点完单，等服务员一转身，张竛来了句不怎么中听的开场白。

“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庄文给他夹了一块炸成金黄色的排骨。

“没有，待会儿出去遛狗。”

可他话音刚落，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张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