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经国温文的笑了笑,正要转身下梯,突然却从怀中拔出手枪,瞄准了甲板上的武子良。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就是朱利安也神色大变,蓝瞳狠狠的缩紧。而子吟的呼吸更是凝住了,下一刻,他就出於本能的挡在子良身前,让枪洞抵着自己的胸膛。
「二哥﹗」子吟愤然道:「你这是做甚麽?」
「大白、二白、三白﹗」朱利安双手插兜,就像往昔一般,对老朋友耸肩微笑:「你们来送我了?真高兴离开前还能再见啊﹗」
三兄弟冷然的看着他,就只有白镇军毫不真诚的嗯了一声。他们却是把目光投在武子良身上,这家伙穿着一身毕挺的西装,正在左右的张望。从外表上,实在是看不出与往昔有任何的区别。
「我登船了。」子吟与他们说了一声,便把大皮箱提起,往船梯上走去。
「大哥。」子吟便转头看着白镇军:「好好保重,不要太劳累。」
「嗯。」白镇军颔了颔首,在公开的场合,总是不能做太亲昵的举动,他就隐晦的拉起子吟的手,揉着那柔软的手心,还有无名指上的戒指。
子吟笑了笑,彷佛就再没有事情要牵挂了。他仰起头,看那宏伟的大船逐渐靠岸,甲板上站满了洋人,然而在洋人之中,唯有两头黑发,却是教他定住了目光。
「不行。」白经国却是笑着说:「等你回来,再亲自的对他说。」
子吟微怔,随即便更苦涩的扬起唇。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保证他回来的藉口,他们三兄弟,好像总疑着他要一去不回。
「行。」子吟便道:「届时,我亲自和他说。」
「我会回来的。」子吟对他们说。
鸣笛再次响起,烟囱也冒出了大白烟,子吟便在栏杆上一直看着那三人,从犹可触及的距离,渐渐远离到再也看不见了。
子吟看着表面完好的子良,心便狠狠的一揪,他走到弟弟面前,轻声说:「子良,是我,大哥来了。」
武子良也看着武子吟,然而没一会儿,就把视线转开,也不知道是认得子吟,还是不认得,但眼前的大海,彷佛是更吸引着他。
本以为在上海能多少有点起色,看着如今的子良,子吟的一颗心就沉下去了。
白经国也是看透彻了,就把那枪缓缓放下:「看来,脑子是真的坏了。」
子吟脸上一怔,才意识到二哥真正的意图。他深皱着眉,说:「是受伤了,但能治好的。」
「嗯,但愿如此。」白经国看向朱利安,却是投以心照不宣的微笑。他抬手把子吟抱住,就道:「对不住,二哥吓倒你了,就是怕你弟弟又使坏心,骗着你离开我们。」
「早点来比较好。」子吟便看着三人:「也能好好道别。」
白经国看着他的两位兄弟,这一周,他们彷佛已是折腾过了一年那样。明明是那般不情愿,可因着四姨太的事,却都是无条件的让子吟离开了。这其实也是最好的结果——为了让子吟日後回到这里。
「你们这是怎麽了?」看大哥和三弟只会瞪着子吟,白经国禁不住说:「过往子吟出差多少次,可没有这样道别的气氛。不过就去欧罗巴一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子吟,到那边你可得去多些国家转悠,看看那些城堡、皇宫的,洋人的建筑是真的好看。」
未待白经国开口,却是武子良先发出不满的啊一声,原来是梨子那一刻紧张地揪着他,这让他不舒服了,抬手竟是把小姑娘甩到一边去。
船上发生的一切,白镇军、白怒洋都看的很清楚。在当下的一瞬,唯独武子良脸色不变,并非是有所防备,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枪是甚麽,甚至对危机也没有察觉到。
「啊﹗」他就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即使是经常侍候的梨子,也不能接受。
「二哥送你。」白经国这麽说着,便代子吟拿过那皮箱,伴着他往梯子走上。子吟怔了怔,却是不好怫了二哥的好意,便和他并肩的走上。
两人到了甲板,白经国把皮箱放下,就说:「子吟,二哥就送到这里,你保重。」
「嗯,谢谢。」
朱利安和科林就站在船头处,在他们身边的有梨子,还有子良﹗
轮船停靠以後,士兵便让出了道,给乘客们从船腹登上,船首的通道却是被白家拦了下来,只供他们送行。
朱利安一行人站在船梯的一端,俯视着三个白。
从渺远的海面上,就传来了响亮的呜呜声,轮船自远而至,逐渐的泊近。站在码头的人,除了白家,还有别的远行者、以及送别的亲属,知道离别的时刻即将到了,竟是传出了一点哭泣声,交相的拥抱、道别。
「怒洋。」子吟看着始终沉默的妻子,便道:「清明的时候,给我献一束花给震江,也送一束花到邳县给娘,可以吗?」
「嗯。」白怒洋沉声允诺,「一定。」
「武。」朱利安却是绅士的给子吟提了皮箱,「我给你提到船仓去。」
「谢谢。」
随着登船的人龙渐没,水手便陆续收起船梯。子吟回头,看着码头上犹站着的三人,便沉重地把这最後一幕收在眼底。
「二哥……」子吟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解开来:「这实在太过份了。」
「原谅我。」白经国却在子吟耳边低语:「若你弟弟没疯成这样,大哥和三弟又怎舍得放你离去?」
子吟目光一定,便紧抿住唇,神色复杂地看着二哥。白经国挥了挥手,这回是真下去了。此时科林搀着小姑娘起来,而武子良也是冷静了下来。
「嗯,好的。」子吟便笑着颔首。
「我本想让沙赫也来,但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白经国说:「免得他伤心。」
「本说好要多陪他的,可这又得有一段时间见不上了。」子吟便也苦笑说:「代我向他说声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