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把头低下去,没声了。
就这样,白猫把自己藏在艾泽林冰冷的身上,一动不动。
艾泽林静静看着车帘外的风景,直到一个巨大的庄园一角出现在视野里。
“但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的,只有我能对你为所欲为。别人不能碰你一丝一毫,就连你自己也不可以,知道吗?”
白猫微尖的小耳朵动了动,好像是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它睁着一双无光的大眼睛,抬头看着艾泽林。
也不知道白猫听没听懂,它只是眨着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无知又大胆的躺在黑蛇身上。
艾泽林也不恼,心情不错的掀开车帘的一角,让月光照入车厢内。
白猫的身体在月光下白得耀眼,像是一只来自冬日的雪精灵。而艾泽林的肌肤则是一种将近透明的青白。
“一只软软糯糯的白团子……”
“叫你白诺吧。”
那是一个雪天,寒冷刺骨。
它已经不记得那个冬日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在那个冬日里它突然拥有了短暂的时间,可以不再绝望。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就像现在一样。
杀戮是冷的,它并不像常人想象得那么热烈。只有足够冷血、足够孤单的怪物,才能拥有杀戮的资格。
就像是孤傲的毒蛇之王天生就让人惧怕,他天生就是杀戮的代言。
只不过在此时此刻,这只高贵优雅、黑鳞红瞳的毒蛇王遇到一只不怕他的小家伙。
它每日都被锁在一个小房间里。在腥腻的疼痛中死亡,在绝望的疼痛中重生。
它已许久不见外面的天地,许久不见春夏秋冬。
但是它隐约的记得,外面的世界,也都是恐惧和疼痛。
而这时,就会有下一群客人到来。
他们带着自己喜爱的各种东西,一开门就看到满地的鲜血和藏在角落里的小白猫。
他们会被血液激发出兽性,拿着自己喜爱的道具和掉落在地上染血的刀叉,一同和小白猫玩耍。
可是它又眼睁睁的看着流血的伤口都愈合了。
刀叉掉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早已冷掉的糊状东西依旧躺在餐盘里。
它死不了,它为什么死不了?
每当有人给它送吃的时,它都会用生锈的刀叉,狠狠刺透自己手腕下的血管。
那种感觉很疼很疼,伤口很难看。
为了防止伤口愈合,它一下下将铁质的刀子顺着原先的血洞,捅入血管里。
不过,没有人会知道,这只可怜的白猫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它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它也不曾知晓时间这个感念。
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它在恐惧和疼痛中苏醒,亦在恐惧和疼痛中沉睡。
血红的瞳孔撞上深紫的瞳孔,艾泽林回答了小白猫的疑惑:“你当然不怕我了。”
艾泽林苍白冰冷的手扶着小白猫的腰,感受着白猫身上淡淡的温热:“毕竟,我是一只连流血都会凝成冰的怪物。”
血色的双瞳,病态的肤色。没有一丝温热的体温,时时刻刻散发出的寒意。
到了,希尔庄园。
艾泽林缓缓收回目光:“对了,你还没有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此时的白猫已经睡着了,呼吸又轻又细,白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它眉宇有些微微皱起,像是做了个噩梦。
“算了。”艾泽林揉着猫儿的头,思索白猫应该听不懂,“不听话的话,自会有惩罚的。”
闻言,白猫突然喵了一声,艾泽林猜,它是听懂了“惩罚”二字。
艾泽林笑了笑,说:“乖乖的就好了。”
艾泽林依旧玩弄着白猫的头发,像是将银河缠绕在指尖。
有风吹进来,将两人的发微微吹起。黑与白交织在一起,是一种视角上的美丽。
他望着车帘外好似格外近的月亮,对小白猫说:“听说,你好像格外喜欢自残。”
“而你,是一只不怕怪物的……”
面前的小白猫竟然对着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气,随后像是找到同类一般,主动投入他冰冷的怀抱。
艾泽林愣了一下,低低笑起来,原本藏在眼底的渴望尽数流露,宝石一般透彻的红瞳闪烁起来:“你是一只不怕怪物的,不会死的小白猫。”
……
周身是雪的清冷,耳边有声音在说话。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不论身处何方,有的只是绝望。
从小到大,从未停息。
只不过,它突然想起一个冬日。
恐惧到无法出声,疼到早已麻痹。
客人和它共处一室时,它却不哭了。
大抵是因为它知道,在一群怪物面前哭,还不如省些体力……
它绝望的蜷缩起身子,试图把自己藏进角落里,痛的全身战栗,痛的无法忍受。
泪水大颗大颗麻木的往下掉,但它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直到哭得喘不过气,哭得干呕起来,它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吐不出来,喉咙里都是苦涩。
直到血流干了,它困的睡过去。
直到它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害怕的时候,它又一次次醒过来。
它又拿起叉子泄气般往自己身上划,愚钝的叉子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人形怪物们总是接连不断的到来,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一群。
他们给予它无法忍受的疼痛和苦涩难挨的快意。
它惧怕,它恶心,它无法思考……
以及,只要流出体内就会变成冰的血液。
这些,都是杀戮的代价。
从杀戮苏醒的那一刻起,艾泽林·希尔就不再是一定意义上的人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