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突然想起楼烨之前说的,他即便是托孔天闻帮他调任,他也有办法将他留下来。
简直欺人太甚!
卫绾气得眼眶都红了,袖子里的手捏得紧紧的。
他若再喊委屈,算是他不懂事了。
左右再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京城,赶往外地赴职,他与楼家也再无干系了。
楼相似乎是看出了卫绾的打算,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道:“过几日礼部公布任职,依你的名次,应当还是留在京中的。”
楼夫人不清楚这父子俩又闹了什么矛盾,但看儿子被罚地这么厉害,心中也是心疼,想要为这父子俩调和一番,却不想这父子俩哪一边都不吭声。
想要撒手不管,但又实在是心疼儿子,脸上没一点血色,还要去军中受苦,儿子这边说不通,便只能去儿子他爹那边说了。
哪想这会儿楼相态度坚决,气得楼夫人也一个月没理楼相。
好半晌,卫绾才像是找回了舌头。
宋之远敛眉,看着自己的肚子,眉宇间厌弃之色毫不掩饰,他自嘲一笑,淡淡道:“卫绾,我是坤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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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关起门来,问楼烨是如何想的。
楼烨不吭声,楼相当即给人上了一顿家法,又让他去祠堂跪了两夜。
两日后,楼相再来问,“可知错?”
直到后来魏家的人突然找上门,卫绾这才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到了宋之远——却是在魏府里。
卫绾愣愣地看着宋之远突兀挺起的肚子,一时间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人我给你找来了,好好说说话,别总闷着自己。”魏彦也没管是否有外人在场,摸着宋之远的脸,语气称得上是溺宠。
卫绾在国子监领了个小官,那时便总缩在国子监,不愿回去。
那两人对卫绾的心思清楚地很,却没多干涉,只是不辞麻烦,日复一日地去国子监领人。
倒不是那两人有多好心,只是逗着卫绾玩玩罢了,顺便给人放放风。
后来这处小宅子,变成了卫绾的新囚笼。
这一次的囚笼与上一次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外头多了一匹狼。
——楼烨自军中回来,终于是向楼相低了头,认了错。他表面上看着是改好了,但本性难移。
那个向来怯生生的孩子,竟也这般大了。
楼相叹了一口气,“孩子,我虽然从未欣喜过你的存在,却也不是冷血,往后若是受了委屈,莫要忘了回楼府的路,我还未老,尚能再给你们撑个几载天。”
卫绾错愕抬头,怔怔地看着那个无人不称道的左相——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关系的生父,眼底蓦地红了,似有水光浮现。
卫绾连卫歆都搬了出来,楼相也不好再劝,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般坚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几日去看看宅子,相中了那一套同我说。”
卫绾没有拒绝,最后朝楼相扣了一个头,“相爷与夫人的养育之恩,卫绾铭记在心,一世不忘。”
楼相拍了拍卫绾的肩膀,没说什么。
“你未听闻过也是正常,我这小皇舅自小体弱,算命先生说宫中帝王之气太重,小皇舅身体承受不来,便一直养在郊外的寒山寺里。”贺元稠淡淡道,“直至五年前身体才有所好转,这才回了京中,只是没待多久,又被派去了南京。”
五年前?
卫绾一愣,之远自焚,也是在五年前。
“多年来令相爷与夫人操劳,卫绾有愧于心,如今卫绾已长大成人,不好再叨扰相爷与夫人,还请相爷容卫绾自立。”
楼相皱眉,“你如今连冠礼都未行,一个人在外头如何过活,再怎么样,也要等到行过冠礼才好。”
“相爷好意,卫绾心中知晓,只是我娘一人在外头,这十七年来我也未能尽孝,如今有了能力,不好再推脱……”
卫绾一愣,听明白了楼相话中的意思后,随即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他之前明明同孔大人……
“圣旨早已拟好,应当是改不了了……北地战事不断,你去那,不安全。”楼相淡淡道。
楼烨这边的事暂时处理完了,楼相来问卫绾这处理满不满意,还有什么委屈尽可说出来,他一并帮他做主。
卫绾摇摇头。
说到底,楼烨是楼相一直器重的儿子,楼相为着他这么一个被算计而来的私生子,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公正了。
楼烨挨了家法,后背只是草草上了个药,也没得休息,又这么跪了两夜,唇色已经白的不能看了,然而他的腰背依旧是跪得直挺挺的。
楼烨下颚紧绷着,没说话。
楼相心下便知道这混账的意思了,他怒火中烧,袖袍一甩,又将人遣去军中吃了一个月的苦头。
就是借个了“坤泽”的名称,没有信息素啥的,私设比较多,大家看个狗血味就好啦!
宋之远冷着脸,一巴掌拍开魏彦的手,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魏彦笑了笑,也没在意,不顾宋之远的抗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之远,你这……”
用祁钰的话来说,便是像放风筝,时不时松一松线,风筝才不会坠下来,而那风筝的线攥在他的手中,他就不怕这风筝给飞走了。
再后来,卫绾被人推出去当替罪羊,被革了职,便没正经理由逃避了,只能像接客的风尘女子,由着那两人作弄,即便是哭红了眼睛也不顶用。
卫绾虽然当初对于宋之远没出现在春闱感到担心,但他自身难保,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人了。
后来那两人不知达成了什么协定,总之最后就是现下这个情况了。
卫绾不是没反抗过,但他的反抗之于那两人,实在是微不足道,就如蜉蝣撼大树。
不自量力罢了。
卫绾最终是如愿从楼府搬了出来,小宅子离楼府隔了几条街。
他娘早已有了新家,自然不会同他一起住,因此那小宅子便只有卫绾一个人住。
卫绾原本搬出来就是想着远离楼烨,却忘了后头还有个披着羊皮的祁钰在虎视眈眈,离了楼家,倒是更方便了祁钰。
他起身离开,行到门口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
楼相微微侧目,屋里那少年仍是跪着的姿势,长睫垂着,似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少年十七岁的肩膀怎么看都是单薄的,但那腰背却挺得异样得直。
当真……有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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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楼烨囚禁卫绾的事被楼相撞个正着,楼相自然是不能容忍这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