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和保镖走蓝色指示牌的路。
两条腿悬空晃啊踢啊,像乡野的孩子玩累了被人抱回家。纤白的脚踝后方突然多了抹珍珠的光泽,一颗颗圆润吊垂,像柳叶一样轻轻摇晃。
一颗长珍珠的树。算是天堂的景色吗?
众人吓了一跳,棕发赶紧重新拎住牠颈后的厚皮,瞬间又缩小变回一只咬手手的无害小熊。
棕发又恼又怕地踢了小熊一脚,小熊还要贴贴抱紧了他的脚。
“……”
他是金发的,先叫他金发男人。
“不怎么好,你手中的是什么?”
棕发把他转过来,竟然是只咬着手指的小熊。
男人盘膝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他”,但那张脸有种令人莫安心的专业感。对了,像张保镖的脸。
于是,他说,“我走得好累,不如你抱着我走?”
“保镖”呆滞地站起来,听从地把他抱进自己的臂弯中,一手托臀,一手托背,向着男人随便指的方向走。
呼吸渐变粗沉,保镖的脚板更愈发灼烫起来,像石子下是熔岩,突然,保镖的眼角捕捉到一道残影,电光石火之间他再次优先护住菲茨罗伊,把他推到一旁,让那残影钻进了自己的肛门。
保镖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同时石缝间露出许多相同的残影。
“似髻虫。”
保镖只在上面插了一天就下来了,悬衣翁说他是见过最快能下来的,一般亡者都要在树上吊几年或者十几年。他挥手让他们走,似乎要回去记下亡者的“衣服”重量了。
“我呢?”雾气为菲茨罗伊化出一套白衣,他叫住老翁,“我不用下河吗?”
悬衣翁回头指住保镖直不起腰的沉甸胎儿,“他连你那份也一并受了。”
说完,他把怀胎的保镖吊在另一边的枯树上,没有叶子修饰的枝头插进保镖的屁眼里,让他双腿叉开,上身垂伏的悬在半空,菲茨罗伊注意到枝头在慢慢下沉。
枯树至少有上百根树枝,每一枝都插着一个亡者的屁股,亡者们都被换上白色单衣,肚子全是胀起的,但没有一个比保镖的肚子大。愈是被白雾遮掩的亡者,身体愈是乾瘪,肚子也愈小。
似乎是秤不够重量的,就要被一直吊着,下不来。
菲茨罗伊依旧让保镖抱住自己向走前,有一条河流横在他们面前,四周隐隐传出重复“忘川”的歌谣,没有别的路可走,保镖只有下水湿脚。
一种古怪的瘙痒立即钻进皮肤,蔓延至腿根,在两腿中间膨胀激起,保镖连忙把菲茨罗伊丢上岸。
他没有沾到水,眼看着保镖被河水冲刷,浸到胸腔处。保镖靠雪白的岸边躺下,冰冷的水反而让他胸前烧红,滚烫。
关于死后的世界,有很多说法和幻想。摆渡人,灵魂列车,孟婆汤和黄泉路……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中,隐约知道自己是死了,但生前的一切都想不起来。
继续往前走。
保镖抱男人过去,莹莹串珠在金发的脑袋上飘浮,映照出光怪陆离的画面:上代温斯顿尔公爵和长男斯宾塞武装闯入佣兵“老爹”的巢穴,把即将要卖给下个男人享用的他及时救下来。
“你的真名是温斯顿尔.菲茨罗伊。”
他被赋予姓氏的那天,是他的根源。金发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所谓回故人生,是这么个回故法。
“……”
最后金发说,“你还是别松手了。”
金发,保镖,棕发,熊,站在白茫茫的路上,隐隐围成一个小圈子。既然有两条路,他们分开来走。
金发有点无奈地说,“怎么拎牠一路?”
棕发耸肩,“形势所逼。”
说完他就把小熊丢开了,在地上滚一圈后,小熊竟然一秒内变成只两米高的大熊,而且凶神恶煞,露出全是血丝的尖牙,鼻头皱得紧紧的,黝黑的眼珠眯起来,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呜,那暴躁样子像刚把活人撕碎吃了。
第二站看起来要正常些,是两个指示牌,一个红色,一个蓝色,指向相反的方向。
两个灵魂都不知道要选哪边的时候,又有一个棕发长衣的男人走来,他单手拎着一团棕红色的东西,像个塞满了的垃圾套子。
棕发男人嘴角露一抹风流笑容,“你好?”
菲茨罗伊认出了传说居住在十八层地狱的“狱卒”。
似髻虫生于“火髻处”,头长两枚倒鈎状的触须,会钻入罪人肛门搅弄内脏,最后从颅盖出来。
贪痴本是罪,作为惩罚,馀下的路保镖都要顶着水胎走,但菲茨罗伊还是不怎么想走路,保镖就把他背起来。
水胎比一块大石还重,保镖的肚皮充满血丝,腿间一直流着河水,就像孕妇破了羊水一样,但不论流出多少,保镖的肚子都没有变小或变轻。
空无一物的平路在过河后就变成了峭壁,保镖必须光着脚爬上去,加上背后的菲茨罗伊,保镖的背完全弯下,令原本便坠到差不多能碰到膝盖的肚子屡屡擦到粗砺的石子。
这样说,似乎贪痴是爱,对世间没有爱恨的也要死后受罪。
看着枝头因为保镖的肚子太重而一点点弯下,离全是水痕的泥地不远了,菲茨罗伊突然记起他在生前为保镖拍的“神子”相片。
沉重的水胎是保镖对他的贪痴,还是他对保镖的呢?
河水像有生命般不断钻入他的肛门,一股洪流般的冲力令他完全无法合上腿,然而菲茨罗伊在岸上看,河面平静至极,是保镖自愿张开双腿让水淹没秘处的。
冷水满盈地锁在保镖的膀胱和后穴,令肚腹如十月怀胎般高高鼓起。保镖脸色涨红,喉咙不断发出咕哝和呻吟,水胎太重,几乎压断他的嵴骨,分开的大腿因为承受不住而抽筋颤抖,青筋蜿蜒,脚趾发白地抠紧河底的石子。
河边不知何时起了雾,一名老翁躬着背走到菲茨罗伊身后,呢喃说,“河水是死前的贪和痴。”
终于见到类似第一站的东西。
路牌是一团在雪白地面蠕动的漆黑东西,看起来是活物。“他”走近时,那团脏东西正好抬头,竟然是个男人。
卷缩起来的全身肌肉铺上一张黑藻垫子,就能形成一团半个人高的黑球,那他站起来该有多魁梧壮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