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不畏惧责问,反而淡然的靠近那人,我甚至能感觉出他有那么一瞬的胆怯——他退缩了。
人后那小子很快收拾了自己失望又难看的表情,又恢复成了精英高冷范的样子。
“哼,既然如此,那这次祝你们玩·的·开·心。”
“诶?可是我只比你大两岁而已......我知道你崇拜所长,可你不能用那种标准要求我呀。你这样,可伤我心了。”
“而且,我只是想找你玩。今天我家园子周年庆,你难得出来一回,怎么也要让你玩得开心才好。我们一起,好么?这里有几个绝对赞的隐藏项目,只有我才知道的——”
“不行,我已经有约了。”万俟衫坚定的回绝了对方。
在人几乎要迫到万俟衫身前之前,我拦了上去,“你没看到人不愿意吗?”
他蔑视的看着我,“你算哪根葱?好狗不挡道,滚!”
两名黑衣保镖更是凑上来要‘请’我去一旁凉快凉快,我挣扎了几下还是被阻隔在了一边。
随着缓缓行进的摩天轮,我们一直在这里坐到了一个小时,直到最后一丝烟花的结束。
再度四目相对时,我冲她笑了笑,收回了手。
那双柔软的温度已与我持平了。
我将视线挪回到面前,询问道:“冷吗?”
她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窗外,“青哥,你就像烟花一样呢。每次都那么热烈,美的让人向往......很快炒热了气氛,却又立马消失......”
在爆裂的烟花声中,我不能很清楚的的听清她的话,想要再询问一次,也觉得可能不会从那双偶尔不愿说出真相的嘴里得到答案。
山舞银蛇,百炼齐放。
色彩像不要钱似的渲染上这片幽蓝的天空,渐变出一个个短暂又优雅的文字,或是曼妙迤逦的形状。
星辰、圆月、都被遮掩住了风采。
“星空游乐园,周年烟花盛会即将开始。全园皆可观赏到烟花盛况,恭请诸君选择喜欢的地点观赏~本次盛会有幸邀请到烟花大师豪普.森克进行定制,心动之夜,您一定不会后悔哟~”
广播里传来如此煽动的台词,我们静静的坐着,这轿厢不大甚至不能叫我伸开脚。
一瞬间,园内的路灯暗了下去。
那厢想要说什么的服务生刷走了我的钱,也不再说什么。
华灯初上之前,满园子都充满了欢庆之意,广播也不放过这样的间隙,持续的播报距离烟火大赏的开始还剩下多长时间。
园子里游玩的人开始变多了起来,我拽着万俟衫躲进了摩天轮里,只有这处还算清净。
然后这枚耗时不短的成品被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送给你的哟。”她笑得甜蜜,眼眉弯弯将满园春色比了下去。
我们掌心相贴,不同大小的手,正好让我感受到对方同样的位置的那一点金属的触感。
在恭喜我们之后,场务询问我们是否要镶嵌服务。
万俟衫却问着是否可以加工呢?
那场务几乎把‘暴殄天物’这四个字写在脸上,却不想还能更过分。
要不是我直起腰来确实比他高那么些,可能早就被无视了。
他托了托金丝边眼镜,被发蜡固定的短发稀碎又有型,一看很贵的染色有几份万俟衫灰眸的韵味。身后跟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倒是派头十足。从头到脚都在阐述:我很高贵·别惹我的气场。
她朝我靠了靠,拿出纸来帮我擦了嘴,无视了对方。
拉环不大,却刚好能套进她修长秀气的无名指。
“我很喜欢哦。”她扬了扬手,专注地看过我的杰作之后,凑在我的嘴角奉上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下午我被万俟衫拉着玩了打枪的游戏。
万俟衫甚至也兴奋地让我试戴了几款对戒,她似乎很热衷将我们绑在一起。
只是这些看起来就很精美的物品背后自然有着更加好看的价格,囊中羞涩的我连一小块金子也买不起。
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可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甚至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明白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依偎在同一条椅上,与凉滋滋的暮春之风偶遇,任时光淘气的溜走,这样也不坏。
游乐园的休息区除了冷饮店还许多纪念品店,我们随意的一路逛了下去,只是这些店铺里面可不止卖布娃娃这样的产品。
很快用完了速食,我胡乱擦了两把嘴,开口说道:“散步,好不好?”
她点点头,“好呀。”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云,遮住了卖力工作的太阳,天色并不会因此显的阴沉,只是叫人舒服许多。
入园时发的电解质水早就被我用来漱口用完了,此时我们二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墙角电视里播放着浪漫的求婚场面,我看着她什么也没有的手素净又修长,有些想法。
点了餐的我们很快的收到了热气腾腾的速食,饥饿让我们加快了吞咽速度。
我站在路边的树下,吐得死去活来,她轻拍着我的背。
“青哥,别勉强自己了。”
“不,我还行,呕——”
“陆桐,你会来求我的。”放完狠话,三人很快就消失在绿茵之后。
先前玩过的五六个项目我这身体都接受不了,即使是正午过后,阳光依旧刺眼又热烈,我们坐在了阴凉的冷饮店里。
她眼眉弯弯的看着我,接过我拉开的易拉罐小口吞着。
那声音又激动起来,“就是这种玩个碰碰车都受不了的穷小子?!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这一身能有100块么?跟着这种人能叫你幸福?!我知道你那方面有点乱,可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能给你更好的...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对不起。”她挤开了保镖的阻拦,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也许你真的能给我更好的条件...难道不是见色起意么?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要搞得那么僵,好吗?”
保镖并不能完全遮掩住二人,我即使被请去了一遍,可什么都看的分明。
她撩了撩被风吹来,挂在鼻尖儿上的发丝,“你可能哪里都比他强,只是我不喜欢罢了。再说了,又不是我强迫你的。”
“陆桐,我们认识十年了,哪次不是我帮你,嗯?你就这么一点也不念旧?我以为你对我多少是有点情谊的。”也许是只面对她,那人也软下话音来。
万俟衫并没有接过梯子,反而说:“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都做不到,我凭什么把自己交付给你?”
“陆桐学姐,玩的开心吗?”
看起来有些傻兮兮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那表情很快淡漠又疏离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反手握住她的,注意力再度被更绚丽的烟花勾走。
至少这一刻,我们是心意相通的吧。
星空游乐园的摩天轮只要你不想下来,负责记录游客数目的服务生便不会催着离开。
这激怒了对方。
那人走的更近了,“你说句话,我哪里不如这个穷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都留在这个破学校了!”
穷小子?被套上这样的称谓还是第一次。
我们同样惊诧又欣喜的观赏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挪不开眼。
她将手里的冰激凌碗放下,香草味的内容还剩一半。
素手覆在我无处安放的手上,是微微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开始了。
巨大的爆裂声像是要炸开心房一样,短暂又绚烂的烟花一串串升上夜空。
那是单纯的七彩不能描述之美。
逛了一下午,我们都有些累,这里刚好歇脚也是她指明想要玩的项目。
请她吃一盒冰的钱我还是有的。于是人手一盒冰激凌,坐在这缓缓移动的轿厢之中。
微微开启的玻璃窗,还有凉丝丝的晚风,她的发香不时地撩到我这边。
她喜滋滋的说道:“这下我们是一对了。”
上千元的加工费自然也不是什么都没带的她能掏的出来的,自然由我买单。
这感觉有点奇怪。
在万俟衫的要求下,这枚异域风情金色与银色交织的硬币在中心被开了洞,被液压机碾成了圆环,就连花纹都是上面自带的。
经过挤压与打磨,变成了一枚造型古朴的宽戒。
即使再不情愿,也照做的场务很快拂袖而去。
听完规则,她将气枪抗在肩头,只一发便命中了终极大奖——一枚据说很有历史很有收藏价值的维京古币,据说很可能是黄金宝藏中的一枚,代表幸运。
这些神秘的故事都是骗游客的,我见过的骗子不计其数,然而那枚钱币落入掌中的分量确实不一样。
大奖被带走惊动了比服务生更高一层场务,胖胖的场务套在深蓝色西装里,笑得有些谄媚。
从兜里掏出那枚拉环,对她说着:“这个给你。”
形状并不规整的拉环勉强算是个圆,银色又轻飘的材质,置于在我汗津津的掌心更显得廉价。
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伸出了手,“好呀,帮我戴上。”
黄金彩绘的吊坠,别墅区代言人同款耳环,制作精巧的纪念品乃至什么大品牌的高档戒子——
什么都有。
甚至连装潢都是诱导人购物的风格。
她什么都没问我,即使初入陌生的世界。她独处在屋子里,不适应的慌乱,这些我都看见了。可只要知道身边有我的存在,便会放松下来...这样近乎全身心的信任,让我甚至觉得有点心痛。
这样连处境都不甚不清晰的世界,我什么都不能问,什么解释也给不出,甚至连一个承诺都无法说出口。
只能像这般紧紧地拉住她,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周围都是如我们一般,一对对的存在。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将易拉罐拉环的贴片贴着环身一圈圈窝了进去。捏的尽量圆之后,环上一圈下来也没有卡手的地方之后,才将它推进了裤兜里。
高大的泡桐树下漏下丝丝金色,而喇叭般的硕大紫花伴着清风送来高雅又甜滋滋的香味。
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多了阴影。
“陆桐,你不答应和我约会,就是因为这种废柴小子?”
一个高高壮壮的休闲服站在了我们面前,只是那喷火的目光都要陷进我旁边的身影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