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等,也在这样沉默的等待中变成一棵败木,从根系就开始腐烂。
皇帝恩准他上朝,又日日冷待。就是他并不脆弱,也依然会觉得这种冷漠难捱。
好在今日不是叫他等到了么。就算是一些阴差阳错,就算里面或许蕴含着一些他的低劣手段。
照程相与许尚书之策略,纵使这改革提案与细则一应由太子所想,今日在廷上也该是许尚书提出变革科举,程相在旁顺水推舟,太子殿下所起的作用不过是加一些码,凑凑人数,显得不那么孤掌独鸣。这一点同往常是一样的。
太子不愿意在陛下面前显露锋芒。何况陛下也一直没给过机会。因此从前,太子私底下睿智有谋,却从不会在朝堂上做一个聪明人。他只需附和,也只会附和。
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是亲手抛出了橄榄枝的。
太子起初便跟在他身边,彼时他方二十,又刚为官不久,便为太子启蒙,确实是一时无两的荣誉。由于皇帝惫懒,也没想过请一位更有名气官位更大的老师教育亲儿,当时只是随便一指,过后也不甚关心,太子自此便稳稳当当由他教大,确算是半个儿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对这位唯一的学生十分了解,然而随着对方渐渐长大,他已然失去了这样的自信。
纵然他能猜到今日太子何以避秋闱之事不谈,却也无法明白为何要如此突兀地说起亘山。就算殿下说出来以后,聪明人都能想明白陛下为何会答应这个略显仓促和怪异的提议。
“程相本打算推您出来的。想必他都已作好了应对之策,只是不想您忽然变了,不肯上他二位的船。”
“晏书公急切忧心,这是当然的,他一心为国。许老师亦是如此,他们满心为推动科举变革,本以为今日是个好时机,陛下忽然点出我,即有我为代言人,自可一帆风顺。”
若是太子希冀于皇帝的青睐,就该借此机会稍展羽翼才是。
提一些天下大义,自然好过一座山头的鸣鹿与香灰。
“什么都瞒不过您。学生一直在等……”话未尽,他扭头看向门外,庭内一棵合欢树正挂了小小的果。
“老师有疑,我定言无不尽。”金玉枕抿了一口盏中热茶,唇齿自然生香,这是只有他来老师才舍得烹的好茶。他的语气淡然又诚挚,叫人瞧不出破绽。
孟从闻又笑了,他不过而立之年,两鬓便已微白,不过并不显颓老之气,这一笑反而十分温儒。
“殿下不欲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所以才有此险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