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不是在观察他是否睡着，而是透过了此时此刻，去看某种也许未来会在这对瞳仁中发生的事。

略带点不解，檀泠睫毛微动。

深夜放大了人的感受，像思维贴地飞行，一点点细胞都可能晕染、扩大，逐渐占据头脑。

因为怀孕分泌的激素，他声音是含糊柔软的。连头发也好像镀上了柔和的光线，像最绒长的鸦羽。

诺亚盯着他看。

过了几秒钟，才传来他轻柔的回答。

诺亚说话的神情看起来和平常的很不一样。

首先是完全冷漠的，神色里有一点懒洋洋，就像被拽出领土的狮子，那种慵懒里藏着一点居高临下的不耐烦。

他在说话，但口型似乎不是通用语。

“不要为我放弃这些。”

他含糊地重复道。

大概是变化中的激素让困意不断涌来，告诉这个omega应该以睡眠保护身体，檀泠浓长的睫毛慢慢阖上了。

檀泠坐起身，走到了窗前。在夜色里，他的动作轻而流畅，像一只精灵。

这个角度，能看到诺亚站在花园里。

他正垂眼看着夜色中开放的百合。夜色的光晕流泻在男人身上，让他看起来格外高大。

“担心你被r报复…”

檀泠闭着眼，他被睡意重新侵扰，红润的嘴唇微张着，露出一小截舌头，雪白纤长的脖颈袒露在外面，是个与清醒时不太一样的，毫不防备的姿势。

昏暗中，男人短促地低笑了一声，声音几不可察。

他真的很容易让人有安全感，何况他们是这么相爱。

檀泠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松。

真的是他多心了吗？那个信息素锁，也有可能是装修的时候机器看护的监工不慎落下的…这个职位通常也由alpha担任，因为他们可以使用信息素锁控制那些人工智能运作。

“那当然。”诺亚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说道，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贴在自己掌心。

然后他面上露出挪揄，“你不会是担心我接下来的八个月…？”

“诺亚，”檀泠没有笑。

外面的一点点光照出他深邃的五官，那张端正的脸上，几乎有一点很郑重的表情。只是眼睛很深，幽幽的，仿若深潭。

“比如呢？”檀泠抬头看诺亚，清醒了，但口吻维持的很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有…”诺亚喃喃道，重新搂住他，“我也爱你。会好的。宝宝。”

他感觉他要说什么了——仿佛有话语在男人的喉咙口，呼之欲出。

下一秒，诺亚就开口了。

只是说的话是在檀泠意料之外的。

檀泠只觉得浑身下意识一松，他正想开口问怎么回事，但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假装闭着眼，没有动，呼吸均匀。

几秒钟后，他感到诺亚下床了，动作很轻。

就在这样漂亮的夜晚里，有花，有风，也有还未成长的果实，但他感觉他的爱人似乎感到了某种不安和焦躁，像一只嗅到禁区的野兽。

“檀泠。”

omega眯着迷蒙的茶色眼睛，看到诺亚紧紧盯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喉结动了一下。

“没什么。”

但他还在看他。

他在盯着他的眼睛。

檀泠看了两分钟，重新躺回枕头里。

诺亚很快就回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钻进被窝，被褥向下微微凹陷。檀泠睡眼惺忪地，去抓他爱人的手。

“诺亚…怎么了？”

光脑的指示灯亮着。

他在和什么人通话。

檀泠站在那儿，有点发愣。

他在诺亚温柔的怀抱里，很快再次陷入柔软的梦境。

“睡吧，”诺亚低头吻他，勾着那小截艳红的舌头舔舐，声音低低的，“我把工作辞了，在家陪你，好不好？”

他看到美人揉了揉眼，迷迷蒙蒙地说：“不要…”

他往他怀里靠，乌黑发丝弯折起一角，露出了底色柔软眷恋的样子。

r带来的恐惧犹如附骨之疽，他会不会误判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可能他在遍寻不见后释然了？就像没有杀害克丽莎的亲姐姐那样...

“我真是很担心你…”檀泠喃喃道，重新跌回蓬松的枕头上。

“担心什么？”诺亚诱哄似的轻声问。

他放下手，沉声说，“如果有什么难处，你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诺亚看他，仍然是轻松的微微笑着，就像刚刚的一线反常只是幻觉。

“不会有什么难处的。”他说。

“我开玩笑的。”他下一秒说，俯身亲了亲檀泠的脖颈，掩去了带了点神经质的眼底。

檀泠眨了眨睫毛，忽然浅笑了笑。

他伸出手摸诺亚的脸，轻声说：“你答应对我忠诚，对吗？”

“…发生了什么你都会爱我，对不对？”

檀泠倏然睁开眼。

昏暗中，诺亚伸过来手掌，抚着他的脖子。

然后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檀泠睁开眼。

诺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