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涌来的海风腥气里,omega恍惚了。
这里没有人。
没有戴维,没有那个人,谁也没有。
檀泠走的极慢,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有目的地可去。
穿了一身最便宜的衣服,omega的身形在夜色下被掩去,在幽暗灯光里,平素清冷漂亮的年轻人也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行人。
从西入口进,108号不过是十分钟行程的距离。
檀泠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在此刻,他全然没有想到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闻到。
克丽莎的话让他的脑中也开始充满茫然的混乱感,仿佛命运的钟声已至,所有决定都只是自投罗网。
“我去找他...我得去找他。”
檀泠喃喃地说,想推开车门。海面上涌起的雾气填了进来,让人的面容都有些不太真切。
“一个个去真是个烂主意。”克丽莎哑声说,声音听起来被眼泪堵住了,“檀泠,我希望你别再去了…我们…我们告诉父母吧。”
茫然和朦胧瞬间涌了上来,如同起雾的窗户,所有反应瞬间被麻木,檀泠不由自主地腿脚发软,身体向后跌到了一个怀抱里。
贴得这么近,他甚至能闻到陌生人身上的气味,没有任何腥味,是一种淡淡的酒香。
...意识到这点之后,檀泠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檀泠已经走的很接近了,他都好像听不清说话。头发和脸埋在阴影里,看起来极其不愿意搭理人。
omega皱了皱眉,他不愿意再靠近了,这里既肮脏,海鲜腥味又太过浓郁,几乎无法下脚。
“…算了,再见吧,老伯。”
omega沉吟了一会,还是走上前去。
这船破破烂烂的,踩上去就有咯吱的响声。檀泠仔细绕过了地上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绳子和满是腥味的鱼钩。
做了太多冒险的行为...他掐了自己一下确认真实感。黑夜越来越浓重了,他们必须有所突破。
——没有任何信号,发达的通讯在破旧的海港边,犹如被海雾之神吞吃,消失的干干净净。
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檀泠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只经过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抱着猫、很像巫婆的老太太,拿怀疑的眼神打量站在黑暗里的omega。
——无论怎么乔装,他的气质都不像属于这里,属于贫民区的任何一块地方。
时间还很早,但那个人不可能不按照约定时间来。
难道他也在观察他们?
不,那戴维怎么会消失。
檀泠打开光脑,拨戴维的号码。
无人应答,号码在唱了四十秒后突兀的滴了一声,中止了。
直觉卷土重来,檀泠僵在座椅上,不妙的预感像滴水穿石一样,简单而又强烈。他的头刺痛起来。
隔壁的105号和112号甚至还泊着半新不旧的渔船,105号船看着要腐烂空了,但内壁亮着灯火,显然有人在船舱里休息。112号船要大些,甲板上有个弯腰驼背系绳子的老渔民,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这里。
犹豫了很久,檀泠玉白的脸颊上显出了不确定性。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数着标牌,omega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
站在远处,沉默的打量了一下108号口,檀泠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里没有灯,显得有些幽寂。不远处的海面平静的潮起潮落,如同巨兽的呼吸。
“我会回来的。”让自己的声音坚决起来,黑发的omega拍了拍克丽莎的肩,然后打开了车门。
夜晚的码头在日光消失后更是显得残旧,让人完全不想踏足。
——人并没有檀泠想象的那么少,偶尔可见稀稀两两的是聚在一起打牌喝酒的渔民,还有带着古怪视线到处乱看的可疑人士。只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略显阴森,黑暗处似乎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交易出没。仿佛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人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已经来不及了。”檀泠听见自己说。
beta女孩突然哭了,泪水从她脸上一条一条的冲下来,把昂贵的粉底卷的稀烂。她猛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omega。
“哦为什么,为什么四年前我们干了那件事…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后悔的。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愧疚,都是戴维的主意,我们当初不该听他的…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檀泠说道,转身。
砰。
有什么人在他脖颈后挤了一针。
“我说,刚刚一个小时之内,您有看到人吗?”
檀泠重复了两遍问题,不由得失望的摇头。
那渔民看起来眼神不好,耳朵也并不好,大概是贫民区一贯古怪的常驻人口,直愣愣的让檀泠问了三遍,都脾气古怪似的不肯看他正眼,也并不回应,只是粗暴敷衍地摇摇手。
犹豫了很久,檀泠的眼神再次凝聚在112号船甲板上的老渔民那儿。
那老头看起来驼背也眼神不好,注视手里的网,眼睛靠的极近。
112号看起来和108号还隔了那么二十米,他会知道108号发生了什么吗?
檀泠又忖,难道他和戴维走了?
不,戴维走了不会不联系他们。如果戴维是安全的,他也不可能忘记回车上的路。
檀泠摸出光脑,想看看信号。
一个小时。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沉到了夜晚的浓度,不远处的码头早已亮起了滴点昏黄的灯光,像野兽的眼睛。
戴维的号码在omega和beta的手上被拨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几乎就是机械的反复,但仍然没有一个被接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