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完啦?”
为首的恶霸声线甚是奇妙,非常明显的少年音外加烟抽地有点儿多带来的哑。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所有人给他让道出来后的成熟厚重。
我是要绕远路躲太阳呢,还是抄近道顶着那么毒的光回家?哦对了,饮料店在桥的另一边。
……
云逸还是选了小巷。他才想起资料买地给人家刚发到手的补课费就剩一块六了,他差四毛。
是有几丝怪异,但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先是他大早上从家里带的一瓶一升的水,在还没到人补课的家里就给喝光了。后来课时到了,云逸想接水回去路上喝时,好玩了,正好那饮水机的最后一点儿让他给刮了个干净。要知道,也就不过三四百毫升而已,在上一条黄马路他就喝完了。
欸,想到这个,这大块头儿就忍不住眼睛往下瞟瞧着那个空瓶子,嘴角颇为无奈的干笑着。
这一低头,又几颗似光珠的汗顺着那五官端正的脸到分明的块状肌肉上。
诶,可不么,无论其脾气再怎么一点就着,在这种事情面前,蓝竺还是勉勉强强有着那么几分不多的分寸的。
“嗯。”
“其实吧,孙少爷,您可以不用那么生气。利叔,心疼你啊。”
“什么?你心疼我什么?”叭,这一话说的,漂亮少爷疑惑得望向后视镜里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车的中年男人-我怎么了我?
云逸如果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话,该是一位网络恋爱的个中好手。
十分钟前。
一名身材高大、头发极简的男生正站在马路柱的阴影下等待着红灯变绿,尽管他本身的皮肤早已像蜂蜜般,透着一抹醇厚的棕黄色。
不过,也没什么分别。
终于,从小便将强迫贯彻到底的男生把自己鞋上那最后一点肉眼可见的顽固污垢,给用无纺布擦干净了。再把那单独分装的消毒湿巾又拆开一包,仔仔细细地抹了自己两只手一整遍以后,才把自待在这里产生的所有所有垃圾给放进一个垃圾袋准备提脚走人。
临了他最后又朝那地方望去一眼-那躺在地下的好像要死了的虾醒了,两个人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这大块头儿居然马上摸着自己,而不是他平日里最宝贝的书…奇怪、啊。
嗯…啊……我、我是要干什么来着……
哦!那在地下的人没死了吧?!
细白但算不上嫩滑的手指带着茧和烟屁股,一点点划过许子豪脖子上的动脉。在耳廓停留了一下之后便一路向上,来到了那乱的似草矛鸡窝的头发,能随便抓着人就能背摔的手一发力,便堪称无需出家就能做和尚了。好大一个戒疤。
“啊!!啊!!啊!!!!!”
“啊,真没意思,走了。”
说完旁边的人就给了许子豪一脚,生疼,逼得人家直发出一声大叫来。
“啊!!对…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吧…蓝竺……你…放过我吧……”
“不是,哥哥,您这莫名其妙的就朝我道歉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您倒是跟我说说您错哪儿了呀?啊?免得小弟下次再不敬重您,把您的威名给盖咯。那您们一家不得又撺掇我爸来数落我?”
饶是现在,人家那小凤眼里夹杂的是多么凌厉的嘲讽。
蓝竺也是这么想的,他作势想要一脚踹在那人的脊背上使其变直不再那么难看,然后却突然收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我的妈呀,你们看他那样,吓死咯。”
嘲笑声此起彼伏,好不刺耳,似乎这一阵仗不为毒身,只为攻心。
云逸到现在活了快十八年了,就愣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景:
刚过了正午的光线穿过一层层不同材料的遮阳棚空隙,在地上圈出一块不大却十分明亮的区域来。而在那圈光沐浴下的是一个容貌似乎异常出色的男生,饶是其脸庞被淡淡灰雾围绕。为此还多出了几分看不见摸不着的朦胧美感。
这使得他已完全不敢呼吸憋至黑色的脸颊竟发红,生怕出来的气儿搅散了怎么下笔都刻画不出的氛围。
是,小花仙子现在怎么能有那种声音呢,这是不对的。
就像在地上的那个蜷缩成煮熟了的虾的人,他怎么可以那么躲避,那被上天偏爱至极到拥有能让人心神向往就此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领略何为美好的男生?甚至还惧怕着,对方如何笑地比那饱满绽放却仍挂有清晨露珠的玫瑰还要明艳、梨涡酒醉的姿态,那可是眼里能包含星月,唇边能吻住樱花的景儿呢,可不是谁想就能见到的。
那家伙,着实不领情啊。
于是乎没有办法的,他按照着小时候的记忆里的路线走啊走,绕啊绕-以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有几个洞口被住户挡着了是不予通行的-最终花了一元六角在阴凉舒爽处欣赏了那在通明燥热的景致。
有烟火,有光亮。
但云逸的关注点可以说是错误的,他只瞧见那犹如花中精灵的人,居然一点儿都没看见那在阴影之中的、同类。
滴-----
led的光波开始改变,外貌身材算得上比常人优异的男生这一下居然融入在莫大的人海中,分辨不太地出来了。
连他自己本身也是,现在就站在幽深巷口和旁边的天桥大道脑子不断徘徊,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自然不是怕黑的,只是这日头太毒,晒得刚从开有凉爽空调书店里出来的云逸快要晕了。
哦,书。
想到这个他又把自己的头贴在那塑料袋上,享受享受那快要被高温侵占的凉气。
“您何必连饭都不吃完就急着要回家呢?咱们就不说别的,您和蓝书记该真是有十几个年头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吧?”
刘利越说越痛心,他想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只有母家这边的人在在乎,从而那幅特别骄傲又特别要强的样子,真的是很心痛。难受得连车都不知道该怎么开了,差点儿把坐在后面不守交通规则未系安全带的小瘦子给甩出去。
“诶呦,不是我说您干嘛呢??我…知道您的意思好吧,但您可不会我真要我在那儿领骂吧??你也瞧到蓝清锋那架势了对吧,嚯,真跟他妈的训孙子似的训我呢。那白莲紫你也是知道的了,偏生就爱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货,我是真他妈的懒得理她都,她还在那一个人劲儿劲儿的,有病真是。”
摇了摇头,这地方也太脏了。
蓝竺现在有点儿难受。他手搭在车门边上吹着后座十足的凉风,看着外头的那五光十色却丝毫未动的钢架,有点儿难受,“利叔,空调关小点儿,我冷了。”
“好的孙少爷。”
云逸这种性格的人,想到就必须要做到了,他极速飞往那个被欺负得惨烈犹如杂畜一般的同类旁边,回想着以前学校里教授的急救方式-别死,别死,别死……
光斜照在那本就端正的半边脸上好生合适,宛如天使降临。
嗯…挺有意思的啊,他想着那拥有壮实体格的男生如何大胆的一举一动就颇为想笑,手也不停地按着音量键似是在表明自己此时多么愉悦。奈何他给自己定的那个程序不行,没有真人对视时嘴角死活都做不出动作。
说是这么说的,那凄厉的惨叫可给蓝竺叫得耳朵生虫,牙齿抵着舌尖微微眯着眼发笑。他往下弯了弯腰之后便像电影里的什么大哥似的,指挥着那一圈小弟收拾好什么东西啊、垃圾啊的颠儿了。
花仙子到底是花仙子,还挺爱护环境。但就是不爱护凡人。
目睹着蓝竺从小月门出来后的一切的云逸终于从那侧巷探头了,他一步一愣的,像是见到如何不可思议的场面,例如巴托里夫人是怎么迫害少女以来给自己永葆青春的模样。这不,一下都要走过重要关口,还差点儿一大趔趄整个人摔地上去了。
是啊,大早清的,被一个胜似外人的人从床上揪起来睡不得好觉还要听骂的仇可不是那么容易忘的。现在想想,蓝竺还一肚子火呢。
“我、我错了…………咱俩之间的事儿…是不该、不该告诉爸爸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对不起……我事儿多了……”
“欸,这才对咯,你爹,啊,错了,当你这种人的爹我都觉得触霉头,小爷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啊?嗯?以后,少他妈招惹老子。”
“许 子 豪,我想请问您一下啊,您是怎么在被我给收拾了一通之后还有胆子告诉大大的?嗯?啊对了,大大知道您其实这样那样的吗?”
“……”
这藏了生挖别人心到自己身体里的小花仙好像还怕自己耳朵出问题,竟然还在那家伙身旁半蹲下来了低头听着那细微如蚊的言语,“说什么呢?没听见啊。你不会在家也是这么对姨告状的吧?啊?不会吧?”
可还是要等一下,似乎?什么是似乎?好看就是好看,怎么还似乎好看都出来了?
这…其实,这个倚靠在阴凉石壁上侧眼瞄着人家瞧的壮实男孩儿,是有点儿近视的。虽然也不高吧,两三百度左右。但巧了,他现在没戴着眼镜儿,离那光处又有点儿距离……
但感觉!感觉是很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