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咳、咳、咳。”
“说啊!”
“魏境在哪?真正的魏境在哪?”
听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鬼瞪大了眼,把白浔攥得更紧。
“你就问这个?”
像台阶咀嚼着掉落的饼干,那张人脸最终被它完全吃进去。
白浔瞪大了眼睛,用力挣扎着,但被粘稠的液体化去了所有力道。
鬼察觉到他想要说话,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讥讽,它慢慢凑近,想要听清这个阶下囚最后的发言。
鬼见自己的攻击都被化解,被吞噬殆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撤。
白浔其实也不喜欢这样的过程,他从未真正作为压迫者存在,第一次充当这样的角色,他厌倦地垂下眼,声音也疲惫不已:
“你在吃人的时候,早该预料到今天的。”
“终于上当了。”
黑色的液体逐渐吞噬了白浔的全身,把他托举在空中,白浔也终于得见了鬼的全貌。
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定着魏境的脸,身体却像是流动的沥青,把那张脸顶得歪斜,呈70°角摆在白浔面前,虚虚地顶着眼镜。
收到纸人的鼓舞,白浔也咬下去,但预料之中的疼痛或坚硬却没有到来,鬼的手意外是软的,像是在吃没有味道的棉花糖,一口下去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洞。
白浔这才意识到自己作为鬼的不同。
“我很抱歉。”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像我欺骗了你们感情似的。”
他肩膀上的纸人摆出一样的表情,小手捂着嘴,要吐不吐地,抱怨个没完:
“这个、鬼鬼、难吃。”
捂着半边身子,鬼歇斯底里地嚎叫道: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随着密不透风的球体出现一个大洞,鬼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怨毒起来,眼睛红得滴血。
咀嚼声响起。
鬼脸上的表情却骤然一变,前所未有地狰狞和凶恶起来,它冲到裹得严实的球体面前,长着尖利指甲的双手前伸,像是在掐住什么东西的脖子。
咀嚼声没有停止,在空旷的空间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死了——!我看了他的记忆,装成他骗你!听清楚了?”
鬼嚎叫出声。
无数的鬼手伸出来,扭曲着五指,量变带来整个空间压迫感的质变,像是误入了什么蛇虫蚁兽的老巢,一眼看过去只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蠕动。
白浔不疑有他,手上用力,把魏境扯到自己背上。
就在这一瞬间,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感,像是脚底忽然竖起一排排刺,整个人都猛地打了个寒战。
但已经太迟了,他的背落下的不是人的体温和重量,而是沉重的、湿润又粘稠的东西。
鬼吼叫着。
“魏境、魏境呢?”
迟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鬼终于发了怒,整片阴影都扭动起来,台阶一片一片碎裂,压倒性的黑几乎要把人逼到窒息。
鬼被激怒了:
“求饶呢?被骗之后的懊悔和愤怒呢?”
鬼原地转了个圈,鬼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死死掐住白浔的脖颈,把他提到空中:
会是什么呢?鬼兴奋地猜想着。
求饶?咒骂?还是因为恐惧彻底说不住话来?又或者想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出了错?
快问吧,快问吧!
“我好怕呀——”鬼用魏境的声音说,“吴封,你救救我。”
“嘿嘿嘿嘿。”
鬼顶皮球似的,把那张人脸转来转去,紧接着,它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把那张人脸撕下来,一点一点吃进嘴里。
白浔低声说道,脸色灰败:
“魏境死了,但我还有其他人要救……我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我只能吃了你。”
“不、不、不!”
“你看,”白浔脸色难看,“孩子都吃坏肚子了。”
白浔对天发誓自己只是陈述事实,但面前的鬼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身躯二度膨胀,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被包裹的那一瞬间,白浔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的挣扎都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直到他领口的纸人爬出来,一口咬在鬼手上,给自己的麻麻表演如何干饭。
白浔苍白着脸,一根一根地扯下黑影塞进嘴里,见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出去的空隙,弯着腰从里面走出来。
“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人。”
白浔皱眉,捂着胸口,像是随时都能吐出来:
不对、不对、鬼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里面的东西——根本、根本就不是人!
鬼的肩膀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肿泡,突然地膨胀破碎,在他的身体上开了一个贯穿的洞。
鬼手瞬间爆发,一层又一层把白浔裹得密不透风,几乎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就这样,把这个胆敢违背自己的人类,一点痕迹都不留地碾碎吞吃掉!
“咔嚓咔嚓”
像是忽然泼在背后的一桶胶水,瞬间就让他失去前进的能力,连移动一步都困难。
胶水不仅仅粘在他的后背,白浔感觉到一双又一双湿润的手似的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蔓延到他的耳边。
鬼的声音又凉又湿,像是多年不见光的铁锈和青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