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谙手滑过实木做的楼梯扶手,向着舞台浅浅的看了一眼,转身随着侍者的步调向深处走。
包房比上一次还靠里些,好一阵子才停下,侍者侧身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打开的房间相较上次略微小巧,却更精致,适合三俩个人的密谈。
周柏衍作为一个中间人也不好拿主意,只能给祁谙打了一个电话。
原本想着像祁少这一贯被人捧着的主,听着这个答复指定生气不满,却不料人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笑得周柏衍在这头听着了游戏“you dead”的提示音,对方才没了声,静了好一会儿。
“我今晚去天虞,你帮我预定一下。”
“这里可以吗?”
周柏衍听着声回神,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见此便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祁家一向比较低调,你可能不是很了解。”说着从包里又掏出了张一百万的支票,“不过都有个熟悉的过程,见上一面总不会亏的。”
“一百零八瓶!”
一身西装,拿着个皮质公文包,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头油做了三七分,老实说很像个下一秒会从包中掏出保险套餐的角色。但是进入天虞的第一课,就是从配饰细节看出财力。眼前这人乍看下朴素,长得也很普通,戴的却是十万往上的手表,从头到脚看不出品牌的衣服裤子鞋,皆是有市无价的定制款。
周柏衍比穆呈御矮了有一个头,被眼前这个宽肩窄腰,修身黑色衬衣下隐隐能看见明显肌肉线条的男人上下一打量,尤其脚边又刚好有几个鲜活的例子,就算一向自诩心理素质极佳也难免发怵。正耐不住准备出声时,对方笑了。
气质一改之前的生人勿近,明明长得漂亮的要死,像个瞧不上凡人的妖,却能用极具攻击性的美貌做出亲切的表情。姿态也自然放松,紧绷的肌肉在略微俯身的同时收敛,点头朝他道了声好。以至于周柏衍跟着对方往外走的同时,刚从早上震惊里经过一段时间开车落回现实的神经,又恍惚飘了起来,异常的逐渐理解了一切。
沙发脚在外力的作用下发出巨响,始作俑者却像是还不够泄愤似的,在沙发背垫上捶打了好几下,才喘着粗气停下。冷静了好一会后察觉出方才的失态,起身开始收拾起被误伤的一地狼藉。
“峳峳?”开门进来的是贝贝,“你怎么还不下来啊!——哎?你收拾什么,今天最不该做这事的就是你。”
说着拉着穆呈御就往外走,推开隔音门,才发现今天的一楼比往日更早且更喧嚣的进入了狂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酒。”祁谙将衣服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新来业务不熟,只会调酒,要不祁少换个人。”穆呈御走过去自己将衣服捡了起来,一件件的穿了回去。
昏暗的灯光下,祁谙额前细碎过眉的刘海,将望着穆呈御侧颜晦暗不明的视线藏进了阴影了。好一会儿后才微微的歪了头,像是只被什么勾起了兴趣的小动物,用鼻音轻轻嗤笑了一声。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穆呈御将最后一件衣服丢在了脚边,赤裸着上身任由祁谙的打量。
“转过去。”祁谙晃了晃酒杯示意,穆呈御便又顺从将后背展示给了他。
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祁谙放下心来,原文的设定里,穆呈御从不裸露上半身,避开了所有会涉及室外活动的综艺,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因为纹了纹身,但结合剧本想来,穆呈御的靠山之一,八成是个喜欢玩些花样的变态。
迷糊间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已身至于警局,手上带着手铐。恐慌?不解?抑或觉得可以逃脱法律制裁的冷静?不屑?可为什么他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尽管周围人早因他反复要求再来一条感到厌烦,但他还是没法放弃,直到找到了——愤怒,一股不知指向谁的无名怒火。
“祁少?祁少?”
祁谙从神游里被唤回神,端起放在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口,以作镇定,这身体的精神状况也足够让他感到担忧了。
回答他的则是穆呈御从右侧递来的酒杯,祁谙见此向后仰躺在沙发上,斜着眸子睨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了酒,喝了口,然后将杯子搁在了桌子上,冰块互相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动,像是谁按下了一个升温的开关,尴尬生硬的气氛得到了缓和。
“那我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见我吗?”
因为无聊,因为很闲,因为不知名的非自然力量,让他神圣的睡眠时间被破坏,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来,“因为你长得很合我胃口。”
贝贝抬头看了眼男厕的标志,转身对周柏衍有些尴尬的一笑,还没开口,对方就似乎理解了一切的朝她点点头:“我自己进去就好,多谢。贝贝小姐去忙吧。”
说完推开洗手间的大门,走了进去。
贝贝趁着门开一瞬的功夫,往里面瞅了眼,意料外看见穆呈御好整以暇的站着,门便阖上了。
穆呈御坐在沙发的正中,逆时针转动着酒杯的调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抬头,目光和他对了个正着。
祁谙也不避讳,眼带笑意的朝穆呈御眨了眨眼睛,对方便识趣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做了请的动作,将祁谙引到正中坐下。
“我可以问下,为什么拒绝我的邀请吗?”祁谙坐下扯了扯衣领,将酒红色的领带松开了些,天虞这非要穿正装到场的规矩在他看来十分的神经病。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挂断了电话,周柏衍只能静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和笔,翻开到今日写得密密麻麻的行程注意事项,一项项的划掉,写上新的。做完这些后走到前台拿了张名片,按上面显示的号码打去。
当晚,天虞。
祁谙畅通无阻的被人从正门一路引到会所二楼。时间尚早,表演才刚拉开帷幕,在窗边钢琴伴奏下,一个身着薄翼,姿态曼妙的女子,端坐在舞台的中心,于聚光灯下,神情如贞洁少女般的低声吟唱,衬得天虞就像个不沾欲念的圣所。
穆呈御将衬衫最上面扣了回去,前后的扫了扫名片,并没有接支票的意思。
“在一家很常规的餐厅共进晚餐,不会耽搁太久……”周柏衍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出声。
对方却不识趣般生硬的打断了他:“抱歉,不巧我今晚有排班,现在得去休息了。”说着礼貌一笑,将名片还了回去,一点余地不留转身离开。
这谁看谁不迷糊。
他家少爷说不定很适合投资。
有钱真好。
“这阵仗我从入行以来都没见过一回。”
他们一齐站在环廊外侧,撑着手向会所一楼看去,嘈杂的人群像被注入了兴奋,其中一个男侍,注意到了二楼的他们,跳上舞台,拿起麦克风。灯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直到穆呈御被迎突如其来迎面的灯光照得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得不拿手稍微遮挡。
就在这炫目的灯光下,焦点的中心,麦克风带着底噪,台上的男侍欢呼大喊道———
“算了,也不急这一会儿。”说着理了理被自己扯开的领结,好整以暇的走到门边向穆呈御挥了挥手,“改日再见~”
最后映在穆呈御的眸子里的,是熟悉的,两颊浮现出酒窝的笑颜。
“砰!”
但既然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祁谙打算做一回冤大头,花点钱拯救自己的睡眠。
“说吧,多少钱。”祁谙站起身,捡起掉在一旁的衣服,迈步走到了穆呈御的身前,伸出手要将衣服递回给他。
“这要看祁少开多少瓶好酒了。”穆呈御没动。
“把衣服脱了,站那。”祁谙揉了揉眉心发号施令道。
也许是对祁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早有心理准备,穆呈御乖乖的听从了指挥,起身站在了祁谙的跟前,从马甲开始,一颗扣一颗扣的缓缓解开,到里衬,从喉结露出到锁骨,继续往下,动作慢得像是一场笨拙的调情。
祁谙便仰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拿着酒杯,食指有节律的敲在玻璃杯外壁上,被穆呈御的影子拢在了阴影里。
“那还真是……谢谢。”穆呈御神色稍显古怪,但很快调整了过来,之后沉默了会儿,略微青涩的讨好道:“祁少,会所楼下有配套的娱乐设施,您看要下去玩些什么吗?赌场?ktv?斯诺克?或者……来点?”
祁谙上次就想吐槽了,开在市中心,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违法乱纪的东西当做一个卖点,是有多硬的底气。说来穆呈御故事一个重要的节点,就是因为深夜开车造成事故,被查出阳性,再次跌入深渊,堕落直至死亡。
正想着,一根细细的线穿过因死亡留下的空洞,让他跨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合时宜的回忆起当时演这场戏时的心情。
洗手间内部,地上蜷着三个被揍得不轻的男人,周柏衍视线由下及上,对上目标人物不善的眼神,心下嚯哟一声,淡定的推了推镜框。
“穆呈御先生您好,介意占用你一点时间——”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去个比较清净的地方聊会儿吗?”
穆呈御将擦手巾丢进垃圾桶,上下打量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