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夫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一见到女人就天雷勾地火绝不拿男人将就的监区俊老大,现在居然也重新做人了。
冯大夫摇摇头。
“路总,您不用怪我们给他动了手术,事情是您一手安排的,授权书是您签的,我们只是执行您意愿的工具而已。我们是枪,往哪儿打,伤到谁,还不是都由您说了算。当然,您说我们在没有最终争得您确认的情况下动了手术,行吧,就算是枪走火了,可如果不是您买来枪拿起枪并指向那个人,再走火也伤不到他啊。”
冯大夫怎么也没有料想到自己还有能教育路总的一天,多少有点骄傲。
情况在十分钟之前还不是这般模样,十分钟之前冯大夫被路眠雨踩住胸口固定在地上挣扎在生死线边缘声称要为黎姜报仇,只因为冯大夫察觉到路眠雨后悔手术的情绪,随口说了一句,路总您要是不好双性这口了就重新换一个呗,反正都是玩具扔了也没啥可惜。
被路眠雨武力绝对压制住的冯大夫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纯靠嘴炮输出,命悬一线之时求生的本能使得大脑和舌头都爆棚的好用,居然硬是把路眠雨说得痛彻心扉呆若木鸡。冯大夫从路眠雨脚下捡回了一条命。
“如果太干了,你就帮我用水擦一擦吧。“ 黎姜用眼神给路眠雨说了感谢。
“好。“
黎姜听到路眠雨说。声音很温柔,平时都是急火火的,忽然温柔起来还挺舒服,让人懒洋洋的犯困。黎姜的眼皮儿已经沉得睁不开了。
路眠雨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语塞了。
“没事儿啊,这不输着液呢,就能维持在不缺水的状态了,活命没问题。” 黎姜笑着说,还冲着路眠雨有些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路眠雨很勉强地配合着笑了笑。
这话说完,路眠雨的脑袋更低了,那颤颤悠悠绵密的小刷子也不见了,只能看到脑袋顶上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
“那个……那,能改回来吗?” 路眠雨的声音闷闷的,和他的脑袋一起埋在桌子下面。
“路总您当这是拼积木呢,堆起来再拆了下次再堆?” 冯大夫都快被路眠雨逗笑了。这人,一会儿气势嚣张阎王爷似的,一会儿又异想天开像个孩子。“简单点儿讲吧,咱公司做电子产品的,您拆装个电路板每次还都有损耗呢,一次手术,我们能想办法把损耗控制在身体可适应可接受的范围内,但接连这么折腾,那累计损耗可是身体负担不了的。”
可这真的不是自己的初衷啊。
路眠雨觉得有人用刀剜走了他的心,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从反抗。
“你……“ 路眠雨是决不甘心放手的,就算是把他碎尸万段,他也要想办法让黎姜感受到这是爱。
路眠雨的脑袋又低了一些,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子。冯大夫摇摇头,像路眠雨这样的,再好看再馋也得离远点儿,否则下场就是躺在手术床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黎姜。” 冯大夫说。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路眠雨明显浑身紧绷了一下,坐姿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您生气嫌我说那是您的玩具,我如果说错了您多担待。当局者迷,您可能不觉得,但是不光我,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能把他送进手术室做身体改造,那不是玩具是什么呢。”
眼下他与路眠雨隔桌而坐,路眠雨低着头,手里反复搓着一根烟,眼看着烟越来越皱烟草都要被搓出来了。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靠,这样子,特别适合他们监狱里当时的口号,痛定思痛,洗心革面。
只不过在监狱里的时候从没见到过路眠雨配合这个口号。每次思想教育学习课的时候路眠雨的眼神都在讲课女干事的脸上身上一圈圈徘徊,一副想与人家深入探讨人性的嘴脸。而且路眠雨特别嚣张,从不掩饰他那种挑逗制服女优似的眼神,女干事也是奇了怪了,每次对上路眠雨那样的目光时的反应不是叫狱警去揍他,而是娇羞地低下头。
不光是这讲课的女干事,监狱的那些女医生,女警察,食堂女大妈,也一个个的看到路眠雨就格外神采飞扬。
“我好困啊,脑子像是不转了。我睡一会儿,辛苦你了……“
路眠雨刚兑了半杯温水取了纸巾,扭头回看时黎姜就已经睡着了。睡得很实,但呼吸很轻,脸色也不好,看上去很虚弱。
路眠雨用纸巾蘸着温水,一点一点,一遍一遍,走过黎姜嘴唇上的每一道纹路。路眠雨已经竭尽所能地温柔了,可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好几次手底下笨拙,或是重了或是戳到黎姜的牙齿了,黎姜每次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搅扰,皱皱眉想躲开的时候,只要感受到那是路眠雨手指的味道与纹路,都会安静地接纳。
“那你嘴唇这么干……“
“是屋里有些干吧,也不怎么渴。“ 黎姜抿了抿嘴,想用唾液湿润一下,才发现自己嘴里也很干涩。
估计嘴唇上都是干皮,难看得很吧。他自己是无所谓的,可路眠雨很少在意这些细节,眼下能看出来,不知道已经碍眼成什么样了。
可此时他的确没有立场去争执。
“你喝水吗?” 路眠雨泄了气,疲惫地冲着黎姜笑笑。这一场拉扯,也没谁能赢。
黎姜摇摇头。“十二个小时之内不能喝水。否则膀胱胀大会影响植入的人工子宫在体内的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