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陈列一如白天。
只除了原本躺在上面,了无生气的人,此时正站在窗边,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下面漂亮的花园。
佟明在那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
逃不掉,抹不掉,舍不得,到头来能救他的人一直都只有陈辉。
他都要为这种感情感到害怕。
陈辉提分手的那一刻,世界便在佟明眼前分崩离析。
佟明踉跄地从床上下来,脚步虚浮,随手从衣架上拿过一件风衣,抓起车钥匙便冲出家门。
黑色轿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将平时去私立医院需要的三个小时硬生生缩短到了一小时半。
值夜班的护士认出了他,边叫着“佟先生”,边起身为他刷开了门禁。
床头柜的电子钟在昏暗里发出暗绿色的光,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五分,距离跨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他的床边凌乱地扔着几个捏扁的啤酒罐和一个尚未喝完的红酒瓶。
酒水从瓶口流出,洇湿了一块地毯,暗红色的水滴挂在瓶沿要掉不掉。
他与闻声转过身的男人对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过了很久,才踏入这间被月亮停驻的病房。
佟明用一种怪异又略显尖锐的声音,小声喊出陈辉的名字。
可那个站在月光下的人,只是皱着眉,后退半步,提防又困惑地看着他,说道:“请问……你是谁?”
他像只无头苍蝇,疯狂想要寻找呼吸的入口,又像一只丢了三魂七魄的鬼魂,只想把那夺走自己灵魂的人给生吞下肚。
破了洞的心脏只有在陈辉身边时,才会短暂愈合,让血液将氧气传遍全身。
佟明粗喘着,停在陈辉的病房前,过了许久,才握住银色把手,将门缓缓打开。
坐上电梯时,佟明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突突地疼。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冥冥中,又觉得只有到了这里,自己才能从那阵痛苦的窒息里获救。
他的一生在高中见到陈辉第一眼时便被刻满了他的名字。
佟明在黑暗里,盯着那滴红酒出神。
他又梦到那天的场景,在得知陈辉喜欢自己的亲弟弟,那本笔记本上所说的“爱人”其实是他的亲弟弟后,狼狈不堪地逃离那座小镇。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快要因这段回忆被轰炸成粉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