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从手术台下来一直连着止痛泵,我暂时不知道自己身上改变了什么,这次貌似樊医生不打算跟我解释,万幸,我正好懒得知道。
我把自己卖了,这幅身子这条命甚至虚空深处一文不值的灵魂全都打包出卖,是否活着我一点都不在乎,怎么活着更不在乎,我已经和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合为一体,成为他的身体器官,他拥有我的全部,一丝一毫也不属于我自己。
希望渺茫,但总还是有的。
但是,当有人把“和杜米拉合二为一”这个心愿具象化为“退化成附属器官”的时候,我就犹豫了。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吗。”杜米拉的声音传来。“当你绝望挣扎的时候最美,令人目眩的美。”
醒来后我跟杜米拉说了这个梦,他的脸被立式台灯的影子罩住,让我看不清表情。
良久,他问道:“你想变成我的一部分吗?”
变成他的阳具吗?如果能彻底抛弃掉思考能力,只是个单纯的高潮机器的话,倒也是个好归宿。
就算得到了杜米拉的承诺,我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不对劲,这种悲伤跟谁第一次用我无关,还有更深层的悲伤存在,强烈到听见学校两个字就难以呼吸的程度。
记忆逐渐明朗起来,我终于想起来我去学校那天到现在的所有情节。
我被带来之前正要去上大学,再之前是无忧无虑的高中时间,我不爱学习,体育倒是一把好手,在体特生里混得很开,每次出去玩的时候老爸总是叮嘱我不要被人占便宜,但我不在乎,我喜欢唱k和把妹,直到我哥们给我介绍了新来的转校生。
“哈——不喜欢我早就辞职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时杜米拉提醒我的原来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完整的生物了,他们谈论着的,是一个只能寄生在杜米拉身边的肉块,一个分离出来的生殖器。
“……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剧烈的,拆了两对肋骨,整个系统还不稳定,虽然有硅胶在体内辅助定型,但那毕竟不如原本的肉。没了肠子之后,肠营养液肯定不能断,现在暂时挂点滴,等背后的接口长好,就能做成针式的。以后绝对不能吃食物,也不能喝除了水以外的任何饮料和酒,水也要少喝。千万要记住,我可不想三天两头给你搞售后。”
“为什么这么丑,谁让你把刀口开在这里的,不是说好开在背上,然后在刀口上做接口吗。”
“你要摘除的是整个肠道,还要植入硅胶做支撑,还要摘两对肋骨做个细腰出来,不把刀口开在这里开在哪里,谁答应你那么做的你找谁去,我不可能这么答应。”
“我想见他。”
“嗯。”
等我再见到杜米拉,已经是一个月我拆绷带之后了,他看上去很憔悴,眼下青黑,头发也没了光泽,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听见樊医生的话,护士从身后的垃圾桶里拿出一袋黄色塑料袋装着的花花绿绿的东西,还发出嘿哈嘿哈的声音。塑料袋提出来之后,还撴在地上休息一下,然后才被拖走。
看着像肠子,我的肠子。
樊医生用笔杆敲敲止痛泵旁边的点滴袋子:“这袋没了就按铃。”
“我忘了学校里的事了,除了你,别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被带来这里,被那么丑的老怪物轮。所以,为什么你不在学校里上了我,这样我的第一次就是你的了。”
“我的天,原来我的小黄鹂在介意这个,太可爱了吧。其实你完全不用自卑,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的身体被谁上过,我只在意你的心,只要你心里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就很满足了。而且,这都是你的错,如果当时你不利用我去追女人的话,你的第一次一定是我的,这完完全全怪你自己。”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见我好像彻底退了麻药的劲儿,樊医生做着笔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看看?”
我以为他说的是他的笔记,答道:“不看了。”
樊医生明显松了一口气,跟外面等着的护士挥挥手,命令道:“扔了吧。”
接着,他凑近了我,用额头抵住我的前额,使我完全被遮蔽在他投下的阴影中。
“所以,你会让我拥有你的美吗。”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带来一阵恍惚。
我点点头。
“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我,离开我就会死,彻彻底底抛弃掉单独存活个体的身份,退化成某个附属器官?”
我犹豫了,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其实在我心里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会有人觉得我又乖又听话,就不再为难我,让我恢复人类身份,和杜米拉正式在一起。
杜米拉。
我是因为这个才不自觉哭出来的。如果我不去返校,就不会变成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性爱人偶,但是如果我不去返校,我就不会认识杜米拉了,没有杜米拉,老畜生就会放过我吗?肯定不会,反正注定都要一团糟的人生,有了杜米拉反而好些,至少他是真心喜欢我。
当晚,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们保持着侧卧位的姿势,他一边操弄一边不停地抚摸我,从肚腹到脖颈,一寸寸地触摸过来,那种快感直接淹没了我的头顶,他射在我体内,我却从嘴里吐出白色的浊液,我们连接的地方长成了一体,我变成了他的阳具。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们这么谈论自己,我竟然感觉到一丝兴奋,从菊穴到喉咙流动着震颤的悸动,从来没这么畅通过,被填满的欲望像洪水,拦阻于前的障碍消失,一路摧枯拉朽而来,毁天灭地。
“那你得把这道疤去了。”
“这都是小事,得先看看他能不能活到能做美容手术的时候。这么大动作我也是第一次。”
“你不喜欢吗?”
怪不得他一个月都没来这里,肯定是太忙了。
樊医生还在不停地说,就像是推销什么机器的销售一样,给好不容易等来的大客户介绍产品的使用方法。
杜米拉的手指在我侧腹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来回游走,脸色有些沉郁。
糟了,早知道樊医生说的是我被切掉的东西,就说想看了。
“樊医生,杜米拉呢。”
“不知道。”
“现在,小黄鹂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是的。”
“真乖,我要把你放在手心里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