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从烘干机里拿出外套,为他穿上,问:“还累不累?”
“不累了。”舒野乖乖道。
“那我们回家吧,”卢瑟细心地拉上拉链,以防舒野刚烤完火,又被清泠的山风吹感冒了。
卢瑟推门而入。
舒野转头,“黑熊走了吗?”
卢瑟说:“不是黑熊,是只……小浣熊。”
“舒北宸也是。”
“留在国内吧,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再见。”
想了想,舒野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对我的任性无法释怀,那就……忘了我吧。”
舒野却直接给了他答案,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棒、棒、糖。”
他伸手摸了摸舒野的额头,温度倒是正常。
舒野盯着卢瑟近在咫尺的脸庞。
男人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窝深邃,五官如刀刻一般的完美利落,脸上连一个毛孔也难以寻见。
而且身体也很热,想要脱衣服 。
他伸手扒拉着身上宽松的外套,由于系着安全带,他没脱下来,只将衣襟扯到了肩膀下面,露出里面松垮垮的小衫,凌乱而松散,带着点娇媚而颓废的美感。
卢瑟哭笑不得,“你干嘛呢?”
他的脸颊浮现一抹绯红,眼睛也半阖半开的,带上点媚意,呆呆地盯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白杨树。
他不知道的是,“莓果森林”是用树莓、柠檬、薄荷叶以及朗姆酒调制而成的鸡尾酒饮料。
朗姆酒是以甘蔗糖蜜发酵成的烈酒,所以才会有种焦糖的甜味,而舒野自小就对甘蔗酿出的酒有很强的吸收敏感度。
车子发动,舒野好奇地打量着手中沁着水珠的饮料,先舔了一口冰淇淋。
草绿色的蜜瓜冰淇淋球味道清新香甜。
他又吸了一口饮料,清清凉凉的,带有柠檬和薄荷的味道。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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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下了山道,经过一个清静的郊野公园,附近零星有几片居民小区,公园的路旁停了一辆醒目的冰淇凌篷车。
金色的火光在他的脸上闪动,光影交错跳跃。木柴发出哔哔剥剥的轻微爆裂声。
午后的斜阳漫撒下温柔。
脑海中云山雾罩的小径渐渐清晰。少年微蹙的眉尖缓缓舒展。
这回轮到他不明所以了。
英菲迪尼缓缓驶动,顺着蜿蜒起伏的山道消失在林海之间,他们刚走没多久,老胡就开着他那辆皮卡回来了。
受伤的男主播直接进了急救手术室,医院的员工联系了他的家人后,老胡便可以脱身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卢瑟见打击情敌的目的达到,便点到为止,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了。
只要舒野明白温泽西的“险恶用心”就好,他也不想让心爱的宝贝太受刺激。
舒野还在想虫子尸体的事,也没考虑为什么要从后门走。
出了门,往停车的地方走,卢瑟又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听说有些品牌店的定制服装,配件以野生动物为原材料,很容易成为过敏原。”
舒野眨了眨眼。
他一个人窝在床上,将一整个大蛋糕吃光抹净!
那真是幸福的一天。
“唔,的确吃过,有一次温泽西从国外给我带了红宝石慕斯……”
他轻蹙眉尖,有气无力道:“呃,还好我很少吃红色的甜品。”
“真的吗?”卢瑟语气微妙。
“……”舒野眨了眨眼。
卢瑟出去之后,舒野躺在沙发上,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
只有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
刚刚莘慕跟他说的话在耳边回响——“除非遵从自己的心去生活,否则你会带着抑郁走向死亡。”
他一边为舒野整理衣服,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你知道吗?玫红色的甜品,多用磨碎的胭脂虫尸体做色素。”
舒野一楞,感觉卢瑟哥哥这话题转得相当生硬,随后又觉得有点恶心,磨碎的昆虫尸体又让他想起了男主播生吃蜘蛛的画面。
舒野有点懵,“小浣熊?我看到树枝动了,什么浣熊这么大啊?”
“变异的那种,前几年附近成立了一家生物技术研究公司,可能是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卢瑟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舒野半信半疑。
说完,他再度关闭了手机。
心中有点空荡荡的,似乎变成了一朵无根的蒲公英,轻飘飘的,向无垠的湛蓝碧空飞去。
但渐渐,他确实感到了莘慕说的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后给舒屿留了言。
“哥哥,请不要为了我放弃律所的工作,那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心血。比起让你关心我、陪在我身边,我更希望看到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而不是迁就我。”
舒野眨眨眼,突然凑近,温热而微甜的气息打落在卢瑟的耳边,轻声调皮地说:
“哥哥,我想吃棒棒糖。”
卢瑟略微惊讶地扬眉,琢磨着舒野是在说真的棒棒糖,还是用了比喻手法。
“热。”舒野看向他,目光纯真而懵然。
卢瑟眉心微动,仔细端详他的脸,少年的脸蛋粉嘟嘟的,微微潮润,眸光闪烁,似乎难以聚焦视线似的。
他的眉头一皱,倒是没联想到酒上去,他记得舒野的酒量不错,而身体莫名发热很有可能是细菌感染的前兆。
卢瑟侧头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
舒野眨眨眼,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镜头的慢放效果,他的思维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他咂了咂唇,有点困惑舌尖传来的辛辣口感,咽下后又返上一种焦糖的甘甜。
还蛮好喝的。
舒野一小口一小口的,将整杯饮料全喝进了肚中,奇怪的是,饮料明明是冰的,喝完后身体却升起几分燥热。
舒野吃了太多烤乳猪,正是发腻的时候,便让卢瑟停车,看来眼篷车上的招牌图片,随便一指:
“给我一杯莓果森林。”
开店的是一对年轻小情侣,配合默契,男孩男孩调饮料,女孩挖冰淇凌球,不到一分钟,一杯色彩缤纷的冰饮便做好了。
他回到瀑布餐厅,见剩余的烤乳猪还放在熄灭的炭火上,不禁眼睛一亮,叉起来便打算拿回屋里吃。
当他走到木屋门口,只见自己的锅和锅铲,竟双双插在花坛刚施的粪肥里。
“……”
回到停车的地方,舒野坐进副驾驶,才小声咕哝了一句:
“野生动物干净多了,渣男身上的肮脏液体,才是真的可怕,也不知道有什么致病菌……”
卢瑟:“……?”
今天卢瑟哥哥说话怎么这么跳脱呀。
说起“品牌店”“定制服装”“过敏”这几个词,立刻让他联想到那件事——
“渣男体液致敏事件”。
“红宝石慕斯啊……”卢瑟沉吟道,“那里面应该有十几只磨碎的胭脂虫尸体吧……”
舒野听了,胃里一阵恶心,幸福的回忆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卢瑟见目的达到,便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恶心他 ,熄灭了壁炉里的火,牵着他的小手,“咱们从后门走。”
两年前的一件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年寒假,他本来打算去洛杉矶迪士尼乐园玩,走之前却染上了流感。
后来温泽西出差回来,给他带来了迪士尼的圣诞主题蛋糕——米奇红宝石慕斯——当礼物,把他开心坏了。
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
如果命运未曾如此愚弄他,如果没有提前预知剧情,他会怎么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