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bra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安慰几句，又怕说错话显得自己很蠢，半晌，才憋出一句：

“至少你哥哥在乎你啊，虽然通缉你的方法，是有点极端。”

不提哥哥还好，一提起哥哥，舒野就想起了舒屿对他的误会，以及舒北宸的怒气，更觉得前途黯然无光。

却又有几分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晚上，舒野趴在晏凯复的肩膀上哭。

难怪他一心想要逃。

舒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轻声说：“我出生的时候被抱错了，晏凯复其实是我的亲生父亲。”

cobra顿时目瞪口呆。

“什么！……你们是父子关系？……那你们还……那个……”他磕磕巴巴地，话都说不清楚了。

cobra眯起眼睛，没好气儿地说：

“后来就去了泰国呗，这还用问。”

“哈哈哈……精神小伙……笑死我了……这是什么土味视频……哈哈哈……确实是黑历史……”

cobra：“……”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舒野，磨了磨牙。

黑暗中，他的脸飞快地红了，滚烫得几乎要冒出蒸汽来。

——这什么招数啊？暴击力好强。

他慌乱地避开舒野清透的眸子，口不择言道：“真、真没什么，就是那种……精神小伙做煲仔饭之类的。”

舒野弯起嘴角，“对了，你发过的视频还能搜到吗？我想看看。”

“不行！”cobra脸颊爆红，提高声音道：“而且你也找不到，我出国以后，把以前的黑历史全删了。”

“太可惜了吧，”舒野哀叹，“那你总能跟我形容一下内容吧？”

他和cobra，都曾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cobra看着他，自嘲地扯扯唇角，“……幸好你遇见的是现在的我，如果是以前那个落魄的我，你估计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以前的你，不也是你吗？”舒野抓住他的微凉的手指，“人生就像一条不停流变的河，我不觉得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好无聊的剧情，再后来呢？”

“不到半年，军方两个大佬内斗，搞派系拉山头，谁都得选队站。其中一人要我搞情报弄他对头，我不愿意掺和，他就找了个由头，把我发派到云南那边做研究，我受不了那个气，就顺着边境跑了。”

舒野静静地听，心里有点难受。

舒野的目光稚纯干净，“走了吗？”

cobra眼睛乱溜，脸越来越红，连耳朵都烧红了，“……我怎么知道。”

“那再躲一会儿吧。”

cobra有点紧张，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说起自己过去的历史，即使这历史有几分黑历史的意味。

“后来，我自学了黑客技术，还加了一些黑客线上群，接任务赚钱。”

“有一次，我跟国外一黑客接了同一个任务，我俩杠上了，比赛谁入侵菲律宾政府官网的速度快……”

听到这个苦涩的开头，舒野唇边的笑意渐渐沉凝了。

他看着cobra。

原来，看上去那么轻狂而嚣张的少年，也有这样一段灰暗的过去。

“啧，你还想不想听了？”

“想听想听，说吧，是遭了辐射还是被神奇生物咬了？”

“……”

cobra：“……”

他抓了抓脸，咕哝道：“那就找个不尴尬的话题啊，你平时不是很会说吗？”

舒野想了想，“那好吧，你是怎么成为黑客的？”

“……没事。”舒野吸吸鼻子。

“……”

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舒野掀开膝上长得曳地的白桌布：“桌子下面。”

两人从椅子上滑下来，掀开桌布钻了进去。

桌布刚恢复自然垂坠的状态，侍者就绕过花卉走了过来，却见餐桌前空无一人。

如同遭了大旱的小禾苗，他整个人都蔫哒哒了！

“欸，不是、你这……行行行，我错了，我不该提。”cobra赶紧摇着手道歉。

怎么说着说着，还一副要哭的样子呢？

唉，没想到，舒野这么无忧无虑的一个人，也有这种难以言说的隐衷。

“没什么，那你现在的家人呢？”cobra的声音放轻了些。

“我不知道，”舒野轻叹口气，目光略微黯淡，“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做交流学者，一心研究学术。谁当他们的儿子，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哪个？”舒野歪头。

cobra突然想起舒野还不知道，他隔着屏幕看完了全程，立刻又把嘴闭上了。

心想这是什么无视道德伦理的旷世畸恋？乱伦小黄文照进现实了简直。

“嗯。”

空气又安静下来。

“咳，”cobra的声音有点滞涩，“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你跟晏凯复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阴恻恻道：“你的悬赏金有300万呢，我觉得这钱，不赚白不赚。”

舒野小脸一肃，嗖地坐直了身体，正色说道：

“刚刚不是说到逃出边境吗，请您接着说下去。”

“精神小伙……？”舒野的眼睛睁圆了。

黑暗中，两人大眼瞪小眼。

舒野扑哧笑了出来，肩膀抖个不停，直到笑倒在地上。

“啧，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不告诉你。”cobra焦躁地呼噜了把头发。

舒野露出狗狗眼，揪住他的袖子，柔声撒娇，“cobra哥哥～小野也是想要了解你啊，你一定不忍心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cobra：“……”

他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点点碎光，“如果咱俩现在能成为朋友，以前也绝对可以。”

cobra的心怦怦跳起来。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只憋出一句：“……哦。”

为cobra多舛的命运感到难受。

但听着听着，却又释然了。

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有时送人登上青云之巅，有时又让人落入泥涂之底。

“……我赢了。但是第二天，军方就找上门了。”

“……这听上去有点像起点剧情，”舒野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傲天同学，军方有没有让你一声令下，统领十万将士呀？”

cobra黑线，“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东西啊？当然没那么夸张，就是把我招安了。后来我被国理工大学破格录取了，平时除了上课，就在军方的研究所实习。”

“初中辍学以后，我去村里的物流站打工，帮忙卸货，后来用站里的废弃零件组了台二手电脑。刚开始只是用来打游戏，后来试着在网上发一些游戏视频，赚点生活费。”

舒野抿着嘴笑，“你的视频火吗？”

“那当然，”cobra扬起下巴，语气又拽又牛逼，“经常上榜，哦对了，我还尝试过发美食视频。”

厚实的桌布外，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收拾碗盘声，伴随着侍者说话的声音，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侍者走了，cobra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我以前住在华北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跑了，我爸在化工厂打工，氨气泄漏出事后，我搬去了乡下的爷爷家，靠我爸的赔偿金上到初中。”

cobra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板上，与舒野贴的很近，故作不在意地斜眼看他：

“怎么，你想知道我的起源故事？”

“起源故事？”舒野唇角一抽，“你难道是什么漫威英雄吗？还有起源故事。”

过了一会儿，舒野幽幽道：“咱俩可能不该在现实中见面。”

cobra心里一紧，“为什么？”

“你不觉得气氛很尴尬吗？”

没吃完的食物还摆在桌上，棒球外套搭在椅背上，顾客似乎只是去了洗手间。

他又环视了一圈，犹疑片刻，不太甘心地回到了迎宾台。

桌下逼仄的空间昏暗无光，两人感受到彼此的鼻息交织，热气涌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