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人已然是强弩之弓了,连话都说不清,张口就要呕,拿帕子紧紧捂住了,双手无力的拍了拍十四的小手。
“你等看到一个腰上挂着红色布娃娃的女官,你上前和她说,是姬嬢嬢来叫我找你的,她就会带你做完这个游戏了。”
“我的儿啊,你且知道了吗?”
小太监面容白皙,双手都没有什么伤痕,他换上王子的衣服,居然有了九成像,他依偎在姬夫人的怀中,装作是二人共睡一榻的模样,只是潮红的脸上泪水横流,瞧着极为可怜。
“好孩子,好孩子……”
姬夫人也哭着抱着他,泪落在薄被上荡开一朵朵花。
“母妃,为何儿臣要将这衣服换给小太监?”
“莫要多问,你换上衣服,什么都不要说,自有人带你出去。”
姬夫人嘴唇苍白,可脸却是不自然的潮红,而屋子里的门窗全都封上了,怎么开都开不了。她自知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屋里暖的不行,明明是冬日却热的叫他背后生汗。她张口欲呕,还是强压下,唤小太监躺在她的怀中。
“十四王子夭了!十四王子夭了!”
宫中忽的发生这样两桩大事,御医前去看过,二人躺在床榻之上,面目沉静,并无痛苦之色,只是外露肌肤呈现粉色屋内极为温暖,不知为何竟双双离世,实在叫人心中沉痛。
骊贵妃在御花园的小亭中坐着,帘子下垂挡住了风雪。四角亭内烧了两份炭火,竟让这室外同室内一样暖和。如今宫中又有何人能来管教她?她坐在外邦小国进贡的羊毛垫子上。石凳的冰凉一点都传不过来,面前摆了两盅清酒,还有上好的小食,她喝着酒水,听着外面太监们一声声急促的报丧声,忽的笑出来。
“让我想想,那就夫人通敌吧。这罪可是诛连九族的呀。他家里没有男丁吧,全都杀了去吧,那嫡女我记得是远嫁了的。让我想想……”
骊贵妃轻簇着眉头,看着自己护甲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痕迹。
“算了,太麻烦了,那就一道杀了吧,反正朝中官员如此之多,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查!这事要好好的查!绝没有这样简单。”
卫霖磐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总觉得风雨欲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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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上走的极快,好几次都要摔倒,娘亲还没有同他讲那个女官人在哪里。他还从未出过丽景轩,小道都是上好石料铺就而成,寒风吹拂,冻得他一阵一阵发抖,天地苍茫,他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
他只觉得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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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么想来也不至于……
他沉思片刻,又回想起御医写的病报,上面写道荔嫔有昏迷发呕的症状,且外露肌肤粉红,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当时宫中为查明真凶,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女,惩戒了相当大一部分的太监和女官,可都没有发现什么。后来给荔嫔风光大葬,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家中无子,唯有两个女儿,一个薨逝,一个远嫁,家中没有支撑的后人,唯有一个远房的儿子过继过来,年岁尚小,也就六七岁的稚童,没有开过蒙,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在朝堂上争名逐利,留于后人的。
“母妃,儿臣知晓了。”
他只觉得双眼发热,可不知为何却不敢哭闹,提着东西离开了屋子。
外面的宫女瞧着他的漂亮脸蛋红扑扑的,还捏了一把才放他离开。
“……我的儿啊,让我看看你。”
姬夫人双手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五岁稚童,给他整了整衣衫,实在是忍不住要抱上去,又担心会有泪痕落下,最后只能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儿啊,你什么都莫问,你就当这是一个不能说话的游戏,你穿着这个衣服出去,端着这些吃食,在外有侍女问就说姐姐好……有太监就说师傅好,别的一切都说不知道,主子没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好孩子,你可愿保全皇嗣,同本宫共赴黄泉?”
十二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进宫后就一直被姬夫人人收在屋子里好好教养着,只是一直吃的很少。单看外貌和他的儿子竟有八成相似,连那身姿从后面看来几乎是同一个人。
“娘娘,奴才自然愿意,如果不是娘娘您奴才从未想过此生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给娘娘做事,为了王子牺牲,奴才自然愿意。”
笑得连泪都泛起来,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擦去,又喝了一杯酒。
“姬夫人啊,姬夫人,如今我才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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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领命。”
赵福弓着身退下了。
“啊,是卫霖磐那个老东西啊。”
骊贵妃看了看自己被花汁染成红色的指甲,很是满意。
“我记得他原先有个庶女是进宫了吧,呵。已经风光大葬了,还要求什么原因呢?说来也是好笑的很。他要是再查下去,你随便找个罪将他们杀了去。”
“你说什么!”
卫大人拍案而起,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自己的术语死亡时的状态和那姬夫人与十四皇子的状态一模一样?这背后必有恶人作祟到底是什么原因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暴毙而亡,莫非是下毒?莫非是……
他忽的想起每日朝堂上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她雍容华贵,身姿摇曳,可偏偏脸上不施粉黛,那一道浅浅的伤痕横穿眼睛却不将它遮掩过去。仿佛是要所有人瞧瞧她保护先帝的痕迹。
对他而言,庶女的死已然横在了他心口,成了一根刺。他只想找到凶手,好好惩戒一番。
……
“姬夫人薨了!姬夫人薨了!姬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