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的心情七上八下,半举着手忘了收回,宁遥等了半天也没得到预想之中的疼痛,大着胆子睁开眼就看见沈黎神色不明地举着手,以前的经验中有过喜欢看他自罚的先生,也有过嫌他脏不愿碰他的先生,他不敢揣测沈黎是哪一种,颤声提议道:“先生,奴隶可以自罚。”
“自罚?”沈黎恍惚了一瞬,没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呢喃出声。
宁遥绷紧的神经没注意到沈黎语气中的疑问,只当是先生下了命令,压下心中恐惧,毫不犹豫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行,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猛然被推开,宁遥一时感到无措,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又恢复成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知道我脏,不该惹您恶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不起,请您惩罚我。”
“啊?那,你以后要干什么?”虽说他这样子也算情理之中,但属实在沈黎意料之外。
冷不丁被这样一问,宁遥也愣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低着头想了想,起身跪伏在沈黎身前,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妩媚笑容。
沈黎被他这抹艳丽的微笑迷了眼,直愣愣看着趴在他膝头抬脸看他的人,没等他想明白这闹哪出,就听见宁遥说
沈黎这会可不敢让他一个人离开了,这人跟旧社会小媳妇似的,只怕还没出这个小区就能被人卖了,还是等他有生存能力了,再说走的事吧。
“该住住,别想那么多。”沈黎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
“麻烦你了,来歇歇。”
宁遥坐在沈黎旁边沙发上,还是那种正襟危坐的样子。
沈黎想让人放松发现他确实做不到,便不再强求。
“对不起,先生,奴没听清…”宁遥话说一半,他出神太久以至于连先生在问话还是给了命令都没听清。
眼见着宁遥战战兢兢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沈黎轻叹口气,这人的经历恐怕不是他能想象的苦。
“你先安心住着,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给我打招呼,我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但能帮一把也算是我积德行善了。”
“对…不起。”宁遥越着急眼泪流得越凶,勉强才吐出句道歉来,心里更是自我厌弃。
这眼泪都能把袖子哭湿几回了,沈黎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情急之下竟把人抱在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后背。
“不哭了啊,乖,不哭了…”回忆着家里亲戚哄孩子的模样,嘟嘟囔囔地小声哄着。
“宁遥。”沈黎轻轻唤了一声,生怕声音大点把人吓着。
宁遥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看到眼前深深皱眉的脸,拼命想止住泪水冲他笑一笑,可是他控制不住,训练过的笑容怎么都扬不起来,泪水糊了满脸,擦都擦不干净。
真是没用,没有人喜欢看奴隶哭。
“奴隶不怕,先生,奴隶不怕的,求先生赏罚。”宁遥对着沈黎扯出一抹笑来,笑容中带着卑微讨好和难以忽视的恐惧,刺得沈黎像被什么蛰了一下,想把人好好抱在怀里哄一哄。
沈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三个字这么大反应,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半搀半抱地把人扶起来放在沙发上,嘱咐他好好坐着,想去寻上次用完不知被扔到哪儿的冰袋。
沈黎刚一转身,宁遥拼命忍住泪水再也无法受控,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先生,对不起先生,奴知错了。”宁遥带着哭腔祈求沈黎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让先生满意。
“奴打得太轻了,奴不该欺瞒先生,求您,求您赏奴块板子,奴不敢再放水了,求您了,求求您。”
沈黎看着手中抖成筛糠一样的人儿,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胳膊还在他手里,这人能把脑门磕出血来。
“您决定就好。”让他歇着宁遥就乖乖坐着,屁股挨着半边板凳,腰背挺得笔直,头微微下垂,一动不动。
沈黎在厨房忙活,一时没顾上他,等煮好面出来看他这个坐姿,一时无言以对。
“你这…这样坐不累吗?”要不是宁遥脑门上细密的汗珠,沈黎差点以为他异于常人。
这清脆的巴掌声唤回了沈黎的思绪,看那人又一巴掌要抽过去,半路抓住了宁遥的胳膊,那一瞬间沈黎只觉得,这人的骨头真挺硌手的。
被抓住胳膊的宁遥不知道沈黎在想什么,以为是巴掌声不够响,惹了沈黎不快,其实刚才他就感觉到了自己没有力气的问题,见沈黎没说什么还暗暗庆幸能少受点疼,现在看来,是先生在等他自己认罪吧。
宁遥颤抖不已,心里不禁唾弃自己,投机取巧是重罪,先生对他这么好,他却想着逃罚,果然他被抛弃是有原因的吧,他害怕看到先生失望的眼神,只求先生还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敢再逃罚了。
“哎,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黎话出口就后悔了,见他一副差点哆嗦的样子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个…”沈黎伸手想把宁遥扶起来,没想到刚抬了手宁遥便开始颤抖起来,人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宁遥感受到沈黎停下动作,误以为是自己躲避的动作惹他生气,强忍惧意将脸抬起,微微闭起眼睛等待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
“爷,您愿意给奴一个伺候您的机会吗?”
这语调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比坐台小姐还要柔媚三分。
“你想我包你?”沈黎回过神,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再看这人病弱的模样,倒少了几分怜惜,心中不知莫名燃起什么火来。
“按说我不该打听你隐私哈,但是就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能问问吗?”
作为沐浴社会主义光辉的三好青年,沈黎实在想不通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我被包养我的先生嫌弃,赶出来了。”宁遥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知道有些人会在意“玩具”够不够干净。
宁遥确实无处可去,沈黎也不至于狠心将人撵出门,总归他只有一人,麻烦不麻烦的,等麻烦找上门再说也不迟。至于包养,算了吧,他可没钱。
“多谢先生,奴隶不敢奢求,已经很麻烦先生了,先生不喜欢的话可以把奴隶扔出去的,奴隶会走得远远的不让您心烦。”
此时宁遥稍稍回过神来,看得出沈黎和他先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相同,主动提出离开的选择,沈先生心善,怜悯他也就罢了,当真打扰到他的生活,他住着也无法安心。
宁遥愣住了,他从没感受过这种温暖,小时候他被养父母当一个下人对待,后来有了弟弟,他被卖给主人,更是连做人的机会都不多,没有人会费尽心思去哄他,眼泪给他带来的是更严厉的责打和暴涨的性欲。
沈黎看怀里的人没了声音,以为这个方法有用,忙趁热打铁又安抚几下,奇异的,怀抱中丝丝缕缕的药香让他也安定了下来。
把裹着毛巾的冰袋贴在宁遥脸上,沈黎这才看清他脸上似迷茫似空洞的复杂神情,叫了两声他才答应。
“怎么了这是?”沈黎满心疑惑,难不成这几分钟的功夫发生了点啥事?
宁遥只是哭,看得出来他努力地想回话,只是死死压抑的抽噎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词句来。
“哎你别着急,别哭啊…”沈黎见人哭就头皮发麻,他又不会哄人,只能重复些废话。
“别怕”这两个字对宁遥来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第一次听到它,他失去了左侧乳头,第二次听到的时候他被送到了主人合作方的床上,第三次…第四次…这两个字带来的永远是一次比一次深的痛苦。
他不知道这位先生想怎么惩罚他,是什么惩罚值得先生要先轻声哄着他。其实,不用的,只要是先生的命令,他都会听话,很听话的,不会不守规矩的求饶,也不会闹,即便是先生想用刀划开他的血肉,他也会配合的舒展开身体,所以,能不能,不要先给他温柔,他怕有了这点温柔,就撑不下去那些痛苦了,先生,会不尽兴的。
沈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无声流泪的场景,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流这么多泪的人能哭得那么安静,也从未感受过一个人的眼泪会这样让人心疼。
瞅着那人一巴掌下去通红的右颊,再结合这人说的话,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你,别怕。”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抚他,到最后只能吐出几个毫无意义的词汇。
却不曾想宁遥闻言抖得更厉害,像是更害怕了些。
宁遥站起身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跪下请罚。
“算了,吃饭吧。”沈黎越发觉得这人像穿越的,也不纠结太多,招呼他坐下吃饭。
一餐饭毕,宁遥抢着把碗洗了,沈黎坐沙发上等人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