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夹着烟,管自己继续说道:“不过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你应该多少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易怒、不安、暴食、性瘾、自毁,这些情况他是不是大部分都符合?”
“我要是猜得没错,他右手心那道口子就是他自己划的吧?”
我摇摇头,心里其实还惦记着齐冀受伤的那只手。
齐瑗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和金属打火机,动作娴熟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用手圈住烟点火,然后优雅地抽了一口。
她招呼服务员拿来烟灰缸,夹着烟往里头弹了弹,突然说了句:“齐冀有边缘性人格障碍。”
她说:“老幺一直不肯吃药,我得看着他。”
我心里一紧,猜想她说的应该是齐冀。
我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了?”
齐瑗给的地址是市中心一家露天咖啡馆,我提早半个小时到,坐在原先订好的咖啡座等她。
这家咖啡馆就建在江边,夜里坐这喝东西,大概能看到挂着彩灯的观光游船在江面上漂荡。
我怕干坐着会尴尬,就点了杯苏打水,也给那位大小姐点了杯小贵的饮料。
“哥!我姐去找你了?她去找你了是不是?你千万别相信她,你要相信我,你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
“齐冀……”我轻轻喊他,声音都哑了。
“少爷!”手机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喊,我吓得手一抖,把电话挂了。
齐瑗从钱夹子里取出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还是别见了吧,你和齐冀的感情本就是个误会,趁现在断得干净点。谢谢你的咖啡,我先走了。”
我看着齐瑗转身离开,那背影和齐冀的重叠在一起,心里的酸涩一下子涌上眼眶,怎么都捱不住了。
我从咖啡馆里出来,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好像还撞到了人。
江上的风吹得人心头一凉,我抬眼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天已经这么黑了。
漆黑的云层和江面融在一起,就好像天已经塌了一样。
齐瑗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收起烟盒和打火机放回包里。
“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事情,一直很抗拒吃药。这次是我疏忽,没照顾好他,他给你生活造成的影响我会补偿,你也可以提条件。”
我哑着嗓子:“我好像……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又好像明白,就是不敢往深处想。
“你可能不知道,齐冀已经停药一个多月了。”
“齐冀他……”我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齐冀回家了,他家里人都知道了。
我放下手机,身上直冒冷汗,心里隐约感觉要出大事。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想到过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想到齐冀所有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嘴唇哆嗦着问:“他生病了是吗?他是不是生病了?”
齐瑗轻轻点了点头,眯着眼吸了口烟,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半年前刚查出来。”
“齐冀生得迟,全家人都疼他,出了这事,我甚至没敢告诉我父母。”
“什么?”我皱眉,抬眼看着她。
她把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淡淡地说:“他没告诉过你吧。”
我沉默地盯着她,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齐瑗约我出来肯定是为了齐冀,我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精神不太好。”
她说完把面前没动过的饮料移到一边,问道:“介意我抽根烟吗?”
六点十几分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我身边经过,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上。红唇醒目,波浪似的黑色长发披在肩头,眉眼和齐冀有几分相像。
她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对我说:“抱歉,我迟到了。”声音温柔,语气却很平淡。
我回过神,说了声没事,反正也没等多长时间。
没等我缓过来,身后又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我回头看了一眼,黑色七座上跳下两个人,架着我就往车上拖。
一场大梦到头空,我也该醒了。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我接起来,里边传来齐冀的声音。
我心头一颤,看了眼号码,又放回到耳边,“齐冀?”
“我能看看他吗?”我艰难地开口,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些话,我想听齐冀亲口说出来,否则怎么都不算数。
只要齐冀当着我的面说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事情就他妈是个笑话,我立马滚蛋。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爱上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心情差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件小事对任何人都恨之入骨。”
“但事实上,他不爱任何人也不恨任何人,他只是病了。”
我整个人僵在那,半天没个反应。
*
一宿没睡,照镜子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我接了点水扑到脸上,对着镜子看了看,鼻梁上果然有一小块淤青。
我买了支活血化瘀的药膏来涂,一整天下来,那块淤青的颜色淡褪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