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您……您怎可……先生,礼不可废。”由良慌乱的挣脱他看似环抱的怀中,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
扶桑扔下笔,不笑的时候,他清丽的样貌,美的近乎刻薄。
“字如其人,臣仅是希望小世子能拥有一手配得上您为人的好字。”
是以由良这位名义上的“小世子”,在府内却混的连个庶子都不如。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下人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人精,虽不好明面上克扣太多,却也是照顾的不尽走心。
不过这些由良早已习惯,他并无什么太大的志向,仅想着早点逃离这个看似华贵的囚笼,去做一只闲云野鹤,去过每年年节都有人陪伴,有腌肉卤鹅,月下相邀共饮的日子。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只是有点孤独。
“臣才疏学浅,恰好扶桑级,九品。”
扶桑级……九品,好一个“才疏学浅”。由良抽了抽嘴角,默默把身子躬的更低了些。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为重人也。智术之士明察,听用,且烛重人之阴情;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爻生院拾贰届文士,易文心,见过小世子。受北陵王所托,今后由臣来教导小世子功课。”
言毕,男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极冷清的脸。远山黛下是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眸子,高挺鼻梁,朱唇削薄。只是眼尾微往下弯,窝出一个略深的阴影。加上男人傲人的身高,他总有一种被男人蔑视的感觉。
不过蔑视就蔑视吧,他早习惯了。
“怎么不说话了?”男人又倒了杯水,执着玉杯在他的脸颊边晃来晃去,水液倒了他一身。
由良气结。没好气儿的说:“您都找着我头上来了,我还不识相,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甘心吗?他当然不甘心,从易文心踏入北陵王府的那一刻,他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只想远走高飞,过平淡却真实的日子,而不是卷入政治的漩涡,最终变为一具王座下的枯骨。然而世事却往往不能称心如意。
“呼、呼……咳、咳咳……”喉咙有股生涩的腥味。
而扶桑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上是他一贯略带嘲讽的薄凉表情,从容的给他倒了杯水。
“刚才还很有气力的瞪着臣下呢,这样就不行了?”他蹲在倒在地上的由良身边,动作温柔的让少年的头枕着自己的手,喂他喝水。
桌上的书卷四散在地,扶桑宽广的蝶袖几乎盖住了他一半的身躯,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痛——!你做什么!”由良狠狠瞪着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从第一天见到他开始,他就能感觉到男人姣好的皮相下对他的蔑视和玩弄之意。
骨节嶙峋的玉白手指扳起他的下颌,不及他胸膛高的俊俏少年此刻正用那充满活力的眼狠狠瞪着他,瞳芯深处似有烈焰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灼灼……一直灼进他冰冷荒芜的心城。
避雷:不是好人美攻x倒霉不得势小帅哥受
短篇,不要在意剧情。微量血腥描写请注意。
故事的开始,起源于一双鞋。
“扶桑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您连麻衣卜算之术也有所涉猎?”由良不轻不重的刺了他一下,就差直言您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但心里想的却是早点结束课业,兴许还能赶上一顿不错的晚饭。
扶桑无所谓似的笑了笑,正当由良恭候的那句“今天先上到这里,小世子请回吧。”还未吐露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扶桑却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转瞬间将他往身前一带!力道之大,登时把由良抓的踉跄在地!
“哗啦——!”
扶桑先生对他的回答点了点头,却发现那头的少年明显心不在焉,他也不想多费笔墨。扯过一张软凳坐到少年身边,由良从没和人靠的如此近过,扶桑身上那股沉郁的木质香味飘散到他鼻中,有股微醺的错觉。他不自觉的挪了挪位置。
由良规矩的与扶桑对坐。“请先生指教。”总算还没忘现在还在上课。
“唤我扶桑即可。”男人起身从背后围住他,执过他的手,往他手中塞入一只狼毫,在宣纸上写下“扶桑”两个大字。刀头燕尾,笔锋锐利,并不太像他的外貌,毫无华丽温柔之意。
“小世子,此为何文所述?”日头西斜,而俊美的先生还在孜孜不倦的授业。
“法家,所述。”由良坐在软垫上,表情看似认真,心却不知飞往何方。他是个不受父母爱怜的孩子,父亲北陵王乃是上代疑有谋反意图的贵族,后受公孙世家荫庇,公孙家的大小姐公孙冶嫁入王府,从此后数十年间北陵王权势被公孙家架空。北陵王乃是一位有野心却不善谋略的野心家,幸得生了一副英武的好皮相,使得公孙家小姐对他一见倾心,在政治波澜中力保北陵王一家逃过一劫,在天子的授意下,也渐渐架空北陵的实权,使得北陵所管辖的驻地重归中央所有。父亲没有了权力,曾在很长一段岁月中借酒浇愁,对发妻不闻不问。而由良的母亲公孙冶,也在日复一日丈夫的冷淡中,逐渐消磨了以往的情意,终日郁郁不振,生下由良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尔后,北陵王更是成日混迹花街柳巷,并在某日迎娶了一位花魁小姐扶做侧室,后年便生下一名庶子,疼爱有加。
由良掸掸外衣上的灰,从椅子上跳下来恭敬的鞠了一躬。“见过先生,学生由良,今后必谨记圣人教诲,刻苦钻研,以安天下为己任,早日成为我大周可用之材。”就是不知道他亲爹愿不愿意他成材。
“敢问先生高名?”他问的是易文心的品阶,爻生院的先生历来是作为达官显贵家族的私教而培养的,有九品十六阶,各品阶称呼均不同。
易文心打开素白折扇,轻掩着唇,一双淡色的茶眸盯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少年。
扶桑把他抱了起来,还颠了颠。
“比我想的有分量,明明这么小一只。”
“我十五了!易文心!放我下来!”由良双颊泛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但……这样属于成年男人宽大又温暖的怀抱,曾是他幼年时期所向往的,他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恍惚。
可少年却并不领情,夺过小杯,冷声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谁派你来的?是公孙无垠,还是左相……”
“哦……传闻不堪大用,孤疏冷僻的废物小世子,对朝政之事却很有一番见解嘛。”他让由良枕在自己的双膝上。
由良现在是想起来都没法起来,他的腰现在一定已经青紫一片了,动一下就传来闷闷的钝痛。只好憋屈的靠在这个变态男人的膝盖上。
掌下的少年不停在他怀里挣动着,一截小腰像游鱼般挣扎着要逃脱他的掌心。他看着少年疼的略微扭曲的五官,略带薄汗的浅麦色肌肤,心中却不适宜地涌起一股隐秘的、黑暗的快意,于是扶桑沉默着加重了扣住他的力道——
“啊——!痛、好痛……!你放开我啊!!放开——!”由良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手腕疼的像被铁钳夹住,连呼吸都变成了费力的活计。
由良几乎快被他勒晕过去,视野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斑,逼着他眼角泛泪,虚弱的眨着眼睛。在临界点的那一刻,扶桑突然松手,由良的身体像被抽了筋似的倒在地上,急促的呼吸着。
那是一双绣着金蝶的黑皮靴,翅膀的纹路细细刻在靴帮上,振翅欲飞。靴边点缀的白玉绊扣即使是在他昏暗的屋内也散发着清辉。
高挑的男人不徐不缓踱步进入他房间,青石地板上发出“嗒、嗒”脆响,积灰飞扬,在他光亮的靴子上蒙上一层黯淡的灰,而男人却浑不在意。他雪白的长褂两襟并袖口都镶着方金纹滚边,袖子更是宽大如羽,双层袖,一层鎏黑、一层暗金,衬里带着竖条银纹。白褂背后印有一轮巨大弦月并着底部交叉黑金菱纹,实非普通文士的穿着。
男人手执一把素白小扇,在他面前轻轻低下头,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清越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