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
于是动了动，想挣脱出来，才发现谢迟嘴上这么说着的同时，手上的力度却很大，把他拦腰死死地抱在怀里，完全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谢迟还在那头源源不断地说着：“太近了，妈妈身上怎么这么香，啊，我好羞耻。”
原来他其实也在需要着虫子。
他害怕谢迟的死亡。
他害怕任何一个虫子的死亡——
程宋到了地下就迫不及待地往走廊上走。
迎面正巧往这边看过来的，是闻到虫母味道的谢迟。他正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好像是想装作偶然路过的模样，见到程宋之后，立马朝程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他说：“妈妈——嗯？”
“那妈妈这次会主动选我吗？”
谢迟微微红着脸期待地望过去，就看见程宋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你还小呢，”
“二十可以，那二十一也可以。”
谢迟梗着脖子：“我要，报名。”
程宋下意识道：“——不可以。”
二十一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妈妈，我听了半天了，还是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个开启者计划到底是什么。”
程宋的眼皮也直打架：“好像是启动者计划……”
由于虫母又一次完成了生育，地下的角斗场被虫子们打扫干净了，准备着下一次的斗争。几只低级虫子干完活拍拍手，在旁边悄悄地下注：
语气平缓，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他还在为刚刚程宋用看着少儿画报上的七星瓢虫的眼神看着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是，你不是恐高吗。”
时绮可疑地顿了顿。
“时绮？”
二十一一脸迷惑地随之看了看屏幕：“哪里有时绮？”
“那个穿白色衣服的背影——”
“无出意外，虫族的最高首脑将会在数日后抵达地球，与当今帝国进行初次条约签订仪式。”
“怎么突然就和解了啊？时绮在搞什么——”
二十一抱着程宋的手臂边晃悠边在手上罐子里挑一粒一粒的花粉吃，瞪着眼睛看屏幕：“他最近真的很奇怪，妈妈，你知道吗，他不想怎么把地球打下来，反而要我们到处帮人类打地球虫子！地球虫子非常可怕，他们可以任意拟态，变成普通人的样子躲在人群里，还从实验楼偷了掩盖味道的药剂，妈妈，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为了打虫子，已经半个月没睡觉了！话说妈妈今晚可以抱着我睡吗？我保证不会摸你的——”
学校里的学生们都在呼喊着：
“不用打仗也不用死人——不过，该死的三层审核系统又要回来了。我上次偷偷黑了老师的系统就直接改掉了一门学科的分数，真的方便，现在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虫族真的会遵守规定嘛，我怎么不是很相信啊。”
程宋鼓励他：“可是，我觉得你写得本来就很好，不用，不用再学了。”
谢迟惊喜道：“是吗！……妈妈喜欢我写的什么呀。”
程宋想了想：“玩坏的月亮……？”
谢迟甜蜜地望着投怀送抱的虫母：“是想我了吗？”
程宋难得诚实：“……嗯。”
“我今天在很努力地，学习人类的诗歌，可是还是，写不出什么好的句子。”谢迟给他看自己随身的笔记本，“妈妈，我好笨。”
程宋趴在时绮背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了，朝着时绮的耳朵问：
“时绮。”
程宋：“……”
唉，这傻孩子，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救了。
“妈妈。”
无关情爱，却十足深刻。
谢迟在感觉到怀里的温度之后，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迅速地炸红起来，手无措地卡住程宋的腰，不知道是在推拒程宋，还是在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压：“妈妈，不要抱这么紧，太近了，妈妈，我受不了了……”
程宋的眼睛猛地睁大。
他扑上去抱住了谢迟。
程宋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因为虫族需要他，碰巧在无法反抗的境况里，让他找到了自己扭曲却又真实存在的意义，所以接受了虫族的存在。
他接着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因为妈妈想要早点回到地下去。这样的话，飞是最快的，不是吗？”
程宋还没来得及感动，旁边的诸风雨就无情地开了口：“时绮，飞的时候就别说话了，你一边的翅膀已经开始抖了。”
时绮：“……”
程宋用近乎怜爱一样的眼神地看他：“生什么孩子。”
谢迟立马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为什么，不可以。妈妈不想，和我生崽崽吗？”
程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肚子。谢迟偏瘦，肚子上的肋骨都要凸出来了，摸起来，给他一种很脆弱的错觉：“你打不过。”
“我猜这次是诸风雨。”
“诸风雨，不口棱啦，听祝龄说了吗，他现在还是幼年态，回不去耶。”
“那就二十吧？我猜二十了啊。时绮上次弄过了，这回应该不参加吧？这种事情，应该不能连打吧？”
二十一挠了挠头。
“就从一个背影，谁看得出是不是他……但是虫子形态的我看得出来，时绮背上有七个超级大的黑点点，颜色还特别亮眼，远远的像个大灯泡。其实时绮地位这么高，要是虫族和人类交涉，他出席也不稀奇啦。”
新闻播到一半，屏幕里开始插入几则广告。
程宋扭过头看见他那双凑过来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手，从自己的脸上擦掉被二十一喷上来的花粉屑：“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二十一把罐子丢到一边去，回来蹭着程宋的颈窝：“打地球虫子就打地球虫子吧。我还以为时绮要我们打地球虫子，下一步总该是打地球人了，又和解……难道我想错了？我们来地球不就是为了打地球人——不不不，当然是先找到妈妈，然后再打地球人。玫瑰星住不了，直接攻打地球多方便啊，签订这个合约，真是多此一举。啊，虽然妈妈也是人类，但是妈妈肯定更希望我们能够活下去的对吧！”
程宋没仔细听。他眯了眯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在屏幕上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时绮的背影。
“这个的话，领导人应该会和它们交涉吧，其实到现在这种地步，也只能选择相信啊，毕竟现在虫族的科技水平已经和我们十几年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它们天生的身体优势——”
程宋在他的卧室里开着屏幕看新闻。
“启动者计划意在拯救地球——和虫族达成和解，保证最起码六十年以内的人虫不交战的和平状态……”
谢迟：“……”
一个月后，人类高层正式朝民众公开了启动者计划。
“万岁！”
程宋打开这本笔记本。
和他在噩梦里拿到手上的那一本一模一样，但是此刻，它还没来得及写上那首最后让谢迟一语成谶的诗歌。
既然还没写，那以后都不要再这么写了。
时绮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你会飞。”
时绮道：“瓢虫当然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