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专注?
池绛竟然说他没有办法专注?
这话放谁身上他都不觉得奇怪,但是池绛,池家的人,素来自傲于其变态的自控力,好像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办法逃脱他们的掌控,一幅高高在上的骄矜模样。
“其实吧,我也不是这个水平,发挥失常了属于是。”大言不惭还是会的。
池绛没有应声。萧雨疑惑转头,却见他低垂着眼睫,已经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时间在对视中静默一瞬。
遵循着记忆,萧雨连蒙带猜,渐渐沉浸其中,一颗心却乱的不像样子。
……池绛为什么会知道他会弹琴,明明以前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
他下意识用余光捕捉对方模糊的影子,却不经意对上池绛垂眸看过来的眼神,漆黑如夜,明明是冷厉的神采,却能魅惑人心。
车门碰的一声关上,沈蔚风脚来不及收回去,被大力墩了一下,整个人又是疼的一颤。
“走。”这句是对萧雨说的。
等到他走远,衣服下面掩埋的银链被牵扯,后者才如梦初醒,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沈蔚风闻言微愣,接着又笑了起来,笑里有癫狂有喜悦:“原以为你是捂不热的……没想到在你心中你我之间也有情分。”话落笑意消失,转了转眼睛,对上萧雨:“我说你,听见了吗?”
“听见你是个不要脸的。”萧雨瞥了眼他扭曲的手臂,攥紧拳头,脸色煞白。
沈蔚风这股发疯的劲儿,他是懂的。应该说比谁都能理解他。
这只手也因此而松开来。
池绛往日昳丽双眼此刻只剩狠辣。
沈蔚风和他对视了一眼,疼得冷汗直流,却扯开一个笑容:“我记得……你是有洁癖的吧。”
虽说萧雨早就领略了无数遍,只不过今天对象换了以后,还挺爽的。
然而这份幸灾乐祸还没持续一秒,萧雨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他下意识回头。
然后就看见了沈蔚风一双杏眼里赤裸裸的恶意,电光火石之间已将他拉到身前,在谁都没来及反应的时候快速低头在萧雨唇上咬了一口。
萧雨面无表情。
“他没空。”没等接话茬儿池绛直接给拒了。
“这样啊,那我就在这等会儿你们。”沈蔚风这人可谓是讲究,说着话的功夫,萧雨就能闻见从他身上飘来的浓郁男士香水味,不算难闻。
见他们出现,微微抬起了眼。
萧雨目光与其对上时,发现此人神情与上次那种假意的温和全然不同,被他盯着有种被锁定的强烈不适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萧雨不再是那个木然站在一旁连介意都没有资格的人了。
抱着他的人对这个答复颇为意外的模样:“行。”
萧雨感觉到一只手臂勒上了自己的腰,让两人间的距离更加接近:“左手位置就交给你了,我记得你会弹琴。”
“不是说适应这个……而且我只是会弹一点电子琴,钢琴不太会。”
“能。”尾音喑哑。
“怎么变这么呆?”池绛狭长的眼中染上危险的兴味。
萧雨开始挣扎掰他的手:“别看了……”再看下去出人命了。
谁知下一瞬他双颊被人用力捧住,这力道像是生气又像是珍惜,在此情况下嘴唇都被迫嘟了起来。
池绛凑近,漆黑的瞳盯着他一眨不眨。
萧雨神色镇定,睫毛却颤个不停。
与此同时他也由衷的开怀。原来那个令人难过的夜晚池绛并没有出门去。
萧雨默默窃喜地消化着自己的情绪,一时间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闷的气氛。
开始他还没发觉,久了以后才反应过来,见对方一直沉默心里又开始发慌。
“嗯……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还专门弹琴给我听。”萧雨琢磨了半天,挤出来句话。
池绛听了却没什么反应,一时之间沉默得只剩下风声。
萧雨暗地里尴尬地直掐自己大腿,终结话题集大成者。
这是句情话。
萧雨怔愣许久,才声音艰涩地回答道:“可能……是你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们去车上睡会吧。”他从不曾想过,原来有一天同池绛在一起后会这么刺激,刺激到能随时随地心脏停跳的地步。
池绛摇摇头神色不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萧雨连忙摆手:“不累不累。”
刚才还欣然演奏的人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默默不语。
萧雨被他看得没办法,一步一步挪过去,慌忙之下坐也只坐了个屁股尖。然而还没坐稳腰就给人捞了起来按到腿上。
萧雨在他身边三年,以前为了勾引他同自己上床,使出了浑身解数,很多时刻见他腿间帐篷高支美目开阖难掩欲色,但人家就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忍住,这份变态般的意志力,一度让萧雨认定是自己魅力不够。
所以现在……
似乎可以确定……
“……你弹琴不用看琴键的吗?”萧雨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也不是,你在这,我没法专注。”这是池绛的回答。
……
萧雨收回目光强压下自己跳动不已的心脏,迫使手指继续演奏下去。
这么阴郁沉重又夹杂着躁动的曲子竟被他们两个硬生生弹出了些许慷慨的意味,期间他因为紧张还会时不时弹错几个音,平添几分滑稽。
在魂不守舍的情况下集中精神其实是一件累人的事,至少对萧雨来说是这样的。凉风吹干了他额前的一层层细汗,一曲毕,他已经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差不了多少。”言罢池绛在琴键上弹奏了几个音符。
萧雨听出来这是莫扎特选段,对他来说这段旋律相对简单亿些,萧雨试了一下,手感还不错。
“很好,继续。”他听到池绛平静地称赞。
用这种不入流或者说难以理喻的手段,不是想要接近池绛,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接近罢了。
关于池绛的洁癖,萧雨同样清楚,因此他背在后面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发抖。
又是几声脆响,沈蔚风的手臂原本只是断了的地方,听着像是碎了。池绛打开车门,将疼的直喘气的男人像是扔垃圾一样将他扔了进去,薄唇吐出锋利的言语:“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很烦。”
暴怒中的萧雨忽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朝池绛看去。
沈蔚风毒蛇一样的声音还在响:“我碰了他,你还碰吗?”
萧雨一颗心缓缓下沉,视线忍不住凝聚在池绛的身上,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凭证。可只见早上还与他说着喜欢的人,此刻却对他漠然置之,一双眼泛起阴郁的寒光,冷然地盯着沈蔚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断你一只手。”顿了顿:“再敢招惹他,我要你的命。”
并不温柔,只为目的。
这他妈什么!萧雨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冲着他肚子就是一个肘击,但对方早有防备躲过去大半。
而下一瞬,池绛利落上前钳住沈蔚风还在拉着萧雨的手的手腕,“咔吧”一声脆响,伴随着痛哼,他骨头断了。
等一会儿是等多久,从早等到晚吗?
“不用了。”池绛迈开长腿离开,目不斜视,直接将人无视掉了。
这份无情,果然是池绛。
池绛先他一步下车,他抿唇跟上。
“什么事?”池绛这话是对沈蔚风说的,语气很是寻常,但是萧雨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不耐。
对方游刃有余的笑了一下:“阿绛,这次我可不是来找你的。”他下巴朝着萧雨微扬,阴柔倨傲的模样,“来找这个小美人。”
池绛昳丽的眉上挑,无言凝滞片刻,然后松开了他。
萧雨一路晕晕乎乎神魂颠倒地跟他上了车,等到了学校似乎还在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脸颊发红。
校门口不远处站了个人,沈蔚风倚着他自己的车,头发丝上浮着一层清晨的水气,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很难形容每次被池绛注视的感觉,犹如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捏住,犹如迷行途中饥渴的旅者尝到了甘霖,犹如情愿忘却姓名后孤注一掷地献祭。
“萧雨,喜欢你。”池绛不露声色的表白。
等了两秒,见他没有反应,池绛又道:“能听懂吗?”
“我刚才弹的太差了,你是不是生气了?”萧雨问得小心翼翼。
“……”池绛停下脚步。
“我回去以后好好练练,下次不会了。”他认真做出保证,期待池绛的回答。
“你前几天是不是弹过圣桑的,就是,在家的时候?”
“嗯。”身旁人薄唇含烟不置可否。
“很好听,没想到大提琴曲用钢琴演奏也别有韵味。”萧雨由衷的称赞。
“哦好。”萧雨僵得像块石头,却还是佯装镇定地任由对方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那什么,钢琴就放着了吗,不怕风吹日晒雨淋吗?”
“不用管,会有人处理。”池绛单手点了支烟,拉着他步伐轻缓。
被熟悉的温度包围,萧雨心慌地抓住了池绛的衬衫一角。
池绛低头,热度拂过耳廓:“你在害怕什么。”
萧雨体质敏感,半边身子霎时麻了:“抱歉,但你真得让我适应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