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语把手机放回床上，走过李辉身边时应了一句，“嗯，家里太拘束。”

“家里人不都这样么，所以说到了一定岁数就不能跟爸妈走的太近！”李辉又叼了根烟卷在嘴里，’啵‘的一声点燃，“我都想好了，等我毕业了就搬出去住了，哪怕租房呢。”

没等他说完，沈明语早就已经回了卫生间继续洗衣服了，水声透过门板传过来，夹杂着些许沉闷。

沈青山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追究，只是说道，“明早七点到机场，正好浩谦也是下午回来，难得家里人齐，晚上好好的吃个饭。”

说完也没等沈明语回答，径自挂断了电话。

沈明语站在门边看着手机，失落感溢满心底。

沈青山没有追问，只是继续用命令式的口吻告诉他，“我给你定了明早的机票，到了c城你陈叔会去接你。就这样。”

意识到对方要挂电话，沈明语有些着急了，他双手抓着手机，身体微微蜷了起来，“爸爸！我。。”

“你还有什么事？”沈青山有些不耐烦。

不过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过会儿不管它，也就随它去了。

沈明语依旧好眠。

由于飞机延误，第二天回到c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司机老陈笑着与他打了招呼，接过他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她给沈明语收拾好东西，然后拉起他的小手，蹲在他身前，有些寂寞的笑了。

沈明语并不想走，但他能看出秦瑶其实是很想让他离开的，他不懂拒绝，也就只能随着去了。

到了沈家以后他才知道其实沈青山很早以前就结婚了，对方是个富家集团的千金，两人也已经有了孩子。

沈明语正在洗衣服，强烈的水流砸进塑料盆，声音还是挺震耳的，他转头看见李辉举着他的电话站在门口，忙走过去，两手在裤子上沾了一下水珠，接过手机说了句谢谢。

因为刚洗完澡没戴眼镜，他稍稍眯起了眼睛，李辉好心的提醒了句，“你老爸”，随后便回床上接着看视频去了。

白皙的手指在接听键上停顿了一下，终是没有挂断的勇气。

他与沈浩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由于身份的差异，沈明语不愿与他有过多来往，沈浩谦对他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说过的话可能一年也超过不过十句去。

对于家大业大的沈家来说，沈明语的出身甚至都可以算是给家族抹黑的一个点，13岁之前，他跟着妈妈住在一个20平米不到的小屋里，每次看着妈妈带着不同的男人回来，他都会自己躲进小隔间，廉价的香烟混合着刺鼻的香水味，将隔间外那片方圆之地浸泡的淫靡又放荡。

秦瑶的确是个漂亮女人，若不是沈青山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地位越来越高，他可能真的就娶了这个陪酒女了。

是弟弟沈浩谦发来的消息。

二人明明没什么交集的，不知为何突然这么问。

沈明语默默的回了两字，明天。

其实沈明语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家里衣服多得是，其余一些生活用品等开学回来还要接着用，装满箱子的都是些教科书和练习册，还有一些绘图用的角尺。

晚上李辉出去聚餐，宿舍里就剩下沈明语一个人了，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他从食堂回来后收拾好明天要穿的衣服，也准备早点休息了。

躺在床上刷了刷新闻，感觉自己有点困意之后便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准备睡觉了。

早知是这样的答案，李辉还是有点不死心。“都要放假了，一起聚聚呗，不让你喝酒还不行。”

“我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五点就要从这儿走了。”沈明语晾好衣服回来，擦干了手把之前放在枕头旁的眼镜戴了回去。

那模样，李辉都忍不住想对他吹流氓哨了。

平时跟他聊天，也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题，稍稍聊深了些，他就闭口不答，久而久之李辉也就摸清了，知道他不愿说什么，日后避免谈及到就是了。

沈明语的学习成绩算不上拔尖，却是实在努力，李辉感觉自己冲刺高考的时候都没有他现在一半用功。

他虽然性子有些孤僻，人还是不错的，平时周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都会帮一把，虽然没什么朋友，但大家面子上还都是客客气气的。

正值七月末，k大半数多的学生早就已经放假回家了，李辉因为老家在修路，交通不方便，所以不得不多留几天。

他窝在自己的床上抽着烟看球赛，想着要不是因为快放假了，宿管查的没以前那么严，不然的话还真能闻着味儿找上来。

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李辉望着紧闭的门板，两指夹着香烟，顺着叹息吐出一口浊气。

他跟沈明语在大学时是同班，考上研究生以后碰巧又分到了一个宿舍，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算是认识五六年了，可偏偏感觉跟他就是熟络不起来。

从他的穿着打扮能看出家里是个有钱的，就是为人太过低调了，总不爱与人说话，偏偏长得又挺惹眼，就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似的。这些年通过他找沈明语要联系方式的男男女女多的能从食堂一路排到图书馆，对此沈明语的态度总是很冷淡，对那些人也都是敬而远之。

一旁的李辉早就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他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有点好奇的问，“跟你爸吵架了？”

沈明语苦笑了一下，“没有，让我回家呢。”

“说起来，好像每年放假，你都不愿意回家啊。”

沈明语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的说，”我的导师跟我说他的朋友在国外有个项目，主要研究的是建筑异形外立面，就在这个假期，爸爸。。这个机会很难得。我能不能。。“

“明语，你上了大学后，是愈发的不想回家了。”沈青山对他的恳求表现的很从容，仿佛早就料定了一样，“难道真像你妈说的那样，沈家把你养大了，你翅膀硬了，就迫不及待的想与沈家断了关系吗？”

这话要是放在继母柳玉梅的嘴里听起来还算平常，但要是从沈青山口中说出，就感觉有千斤重，沈明语慌忙解释，“不是的！爸爸！我只是。。只是问问，如果爸爸不同意，就算了。。”

“喂，“沈明语修长的身体站的笔直，他轻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叫了一声，”爸爸。“

“嗯，”沈青山的声音很冷漠，听不出喜怒，“你们学校放假了吗？”

沈明语很想逃避这个话题，但他没办法，沉默了会儿他才说，“放了。。”

沈明语之前住惯了筒子楼，突然搬到沈家的别墅后他很不适应，他总感觉这里太过华丽，也太过冰冷。也只有回了自己的房间后，才能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寻找到些许温暖。

因为怕发出噪音，他将行李箱一路从自家的地下车库拎到了二楼。刚到房间门口，就听后面有人跟他打招呼，

“明语，回来了啊。”

沈浩谦虽然小了他四岁，但沈明语第一次见他时就被他赤裸裸的目光刺的浑身不舒服，他心里也明白，沈青山这么大的家业，明明都是属于沈浩谦的，偏偏他这个不入流的哥哥突然被认了回来，也难怪继母和弟弟讨厌他了。

柳玉梅对沈明语的厌恶从来不遮掩，虽然谈不上苛责辱骂，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的讥讽还是少不了的。弟弟沈浩谦虽然话不多，但每次沈明语遇见他，沈浩谦看他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直白，好像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迫暴露在那片目光下，久而久之沈明语见到沈浩谦，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与他相视，哪怕只有瞬间。

他知道弟弟不喜欢自己，所以他总是尽量避开他。沈浩谦对他也一直很冷漠，两人之间感觉就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所以今天这条问沈明语何时回家的消息，属实让他惊讶了一下。

沈明语后来回想，他觉得妈妈还是爱过沈青山的，虽然在记忆中每次秦瑶给沈青山打电话，都是以沈明语的由头找他要钱。而要来的钱除了给他交学费，多数也都被秦瑶挥霍了。

沈明语从来没问过任何关于沈青山的事，他与秦瑶之间能说的话也很少，秦瑶好像从来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每天不是接客就是出去打牌，夜不归宿更是常有的事。

直到沈青山有一天突然说要接沈明语回沈家，秦瑶才像是一只被烧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突然从疯狂忙碌的日子中停了下来。

对方好像是一直盯着屏幕等着他的消息一样，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回复，但却只有一个字，好。

沈明语又等了一会儿，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结果半天过去，对方也没再发什么消息。

沈明语感觉有些奇怪。

刚要睡着就听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沈明语闭着眼摸出手机，带着困意点开了那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家。”

沈明语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头像，心底微微惊了一下。

“你说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谈个女朋友，真白瞎这张脸了。”

沈明语自然没有理会他这等言语，他从床底下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想了想嘱咐道，“你晚上走的时候记得带宿舍钥匙。还有我的衣服麻烦你帮我收一下，直接扔我床上就行。”

李辉抓着头发打了个呵欠，还不忘比个ok的手势，“放心，肯定给你叠好扔衣柜里。”

李辉把耳机扣回脑袋上接着看比赛，过了会儿手机忽然震了两下，他摸出手机解了锁，低头回了两条微信。

也是在这时沈明语抱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正准备去阳台晾干，李辉一边发微信一边问他，“晚上老六他们约着一起去吃大排档，你去不去啊。”

沈明语把湿衣服挂在晾衣架上，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我不去了，你去吧。”

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的手机，伸头对着传来哗哗水声的卫生间喊了一声：“沈明语！你电话！”

水声没断，估计是没听见。

李辉‘啧’了一声，没办法下了床，捞起对面床上的手机走到卫生间，推门道，“诶！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