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
阎三满心都是懊悔,他因为多疑,冒犯了心中的神明。
义父会不会觉得我心中对他不敬?
“放肆!”
伴随着男人冷冷的呵斥声,一股庞大的威压笼罩在阎三身上,阎三面色一白,嘴角溢出了血丝。
“义父息怒。”
“嗯。”
男人还是未转身,只是问道:“阎一,你呢?”
“义父,属下接到林震的消息,觉得可以一试,请您下令。”
于是,系统再度应了一声:“嗯。”
似有默契一般,密室的男人报以一声轻笑。
良久良久,它才应了一声:“嗯。”
就是这一声“嗯”,让男人眉眼柔和,轻笑了一下。
剧变过后,男人许久未笑了,那时的笑却那么自然,有放下一切的解脱。
“我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数据而已,不会毁坏,您不用在意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男人的声音温柔地传来,“陪伴我安慰我关心我、愿陪我一次次徒劳无功走向末路的你,怎么会只是数据呢?”
它看到,男人的眼里山河无限,倒映着日月星辰,动人极了,这双眼曾吸引多少人飞蛾扑火地奔向他。
它终于记起了,自己曾一次又一次地沉痛地劝男人:“大大,停手吧,你的身体快崩溃了。”
男人在剧烈咳嗽之后,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的,系统,别担心。”
它无可奈何,看着男人走到末路,它又劝道:“大大,不能再重启了,你的精神会受不住的。”
系统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它才道:“大大,我多了很多数据,全部都是我和你一次次晋升世界失败的数据。”
一瞬间,一人一系统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石呦鸣开口了:
————
石呦鸣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回自己的密室,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止下了喉间的痒意。
“大大,你还好吗?”许久未曾出现的系统忽然开口了。
紫袍男人语音慵懒,显得声音有些沙哑。
“义父,”阎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的背影,“阎三近日未见到影子,想到这几日义父没有人侍奉,阎三斗胆恳请代替影子侍奉义父一段时间。”
“这样啊,”男人声音听不出来喜乐,“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性子急,做事容易做绝。”
感受到头顶温柔的触感,什影的眼眶涩得要命,却把一切忍下,只是愧疚道:“让义父失望了。”
“你若真放不下,替本座把这些东西处理了,本座自去修养如何?”男人闭了闭眼,眼中是挥不去的疲惫和虚弱。
“请义父安心修养,这里交给属下。”什影心中满是对自己无能的惭愧和对男人的心酸。
在阎一阎三推门进来之前,暗门忽然打开,昏睡了四天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惊喜得几乎失态,却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男人替换下来。
刚才,若非男人,他就要和阎一阎三交手了。
青年扶着男人走到座椅坐下,紫袍男人靠在靠背中,上身因咳嗽而微颤。
男人金色面具下的嘴唇苍白干裂,青年慌忙拿过旁边的茶杯,却发现没有水。
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这些天无心喝水,密室中什么都没有。
两人小心退走,密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阎三失魂落魄地离开,没管身边的阎一。
阎一看着阎三的背影,也没叫住他,只是皱着眉头思索。
“义父,我们绝无此想法,请义父听我解释。”阎三慌忙磕头道。
“不必解释,或许你们有原因,但有些事你们不能做,做了便是越界。”
“退下吧,不得传召,不许来见。”
机关打开,阎三和阎一并排迈入,单膝跪地向男人行礼。
“拜见义父。”
“起来吧。”
他会因此疏离我吗?
就在阎三六神无主之时,阎一也叩首道:“义父息怒,阎三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呵,阎一你这么说,是你们串通好、要以下犯上?”男人甩袖冷冷道。
阎三猛地跪下,朝男人叩首,身体微微颤抖。
无法匹敌的强大,无可抗衡的威压。
天下没有人能够装出这样的气息和气势。
男人还未答,阎三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从男人身后侧想要接过阎三男人想要放回去的资料:“义父,让我来吧。”
男人还没同意,阎三的手已经挨近了男人的手,他状若不小心地搭上了男人的手腕,那里有男人的脉门。
一股庞大的内力忽然爆发,震开了阎三的手,阎三惊骇着被震得后退几步。
“阎三可以学,听您命令,绝不多说多做。”
“既然你如此说了,做不好,本座是会罚的。”男人放下一份资料,又拿起一份看。
“愿接受义父考验。”阎三垂首坚定道。
此刻,它看到对自己说“辛苦了”的男人,温和了眉眼,蓄满了星光,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虚空。
那温暖的目光,仿佛又跨越了虚无,落到了自己身上。
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周目和记忆,两道身影无限地重合了。
“虽不知该如何定义你,系统你虽非人身,在感情上却与我们一样,你也是有心的。”
男人的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前面的虚空,虽然它没有形体,从未出现在男人的视野里。
那一刻,它却觉得男人的眼神跨越了虚无,落到了自己不存在的身体上,让它的数据错乱,让它的运算停滞。
男人站在为自己准备好的死地,神情绝望而宁静道:“没关系的,系统,下一次‘我’就会成功了。”
男人说完顿了顿道:“只是辛苦你了,陪我一次又一次重来。”
系统仍然记得那时山月如明镜,凉爽的夜风吹起男人的紫衣长发,男人脸上的神情既神圣又凄美,让它鬼使神差地停下了劝阻,只是道:
“辛苦了,系统。”
跨越无数个周目,系统陪着男人一次一次地走向毁灭和归零。
终于,在第八次,它和他重逢了。
“系统,我昏迷之时,您怎么没出声?”石呦鸣端着杯子,垂着眼问。
“大大,我也不知道,你看到那首诗时,我的运算就一直错误,就像你们所说的cpu炸了,我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你醒来后,我才重新正常运行。”
“可我总觉得你这么安静,不像你的风格啊。换以前,你早在醒来后就一直叭叭叭了吧。”石呦鸣的眼神深邃到望不到底,半张脸在阴影中显得莫可名状。
“好。你办事,本座甚安。”男人说完,站起身来。
什影还要去扶男人,却被男人抬手制止:“自去忙吧。”
什影只能担忧地看着男人比以往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暗门中。
三人一战,这密室就保不住了,动静还会引来殿内骚乱。
男人若还未醒来,后续发展实在不可想象。
“你已做得很好。”男人摸了摸青年的头,轻声道。
“义父,您稍等,我去拿水。”
“咳咳,不必。”男人停下咳嗽,止住了青年道,“本座稍后回房。”
“义父,”青年猛地跪下,低头沉痛道,“是属下没用,才让义父如此。”
————
密室中,紫袍男人在两人离开后,忽然捂着唇猛烈咳嗽起来。
一个黑衣青年从黑暗中快步走到男人身边,扶住了男人。
男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背影透露出无情的味道。
阎一阎三浑身冰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属下(阎三)领命。”
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两人抬眼,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重重机关前,取出各地送来的消息看。
面对两人的到来,男人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不经意地问:
“你们两个同时来,这可不多见,有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