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
“好。”
林禄安眼尾挑起,红润的嘴唇勾出好看的弧度。但魏颖不想看他笑了,这不是真的笑。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曾经冰凉的手被暖气熏得温热,这证明他再也不用给他捂手了。
“好。”
林禄安绕开他,往楼下走。魏颖忙着去追他,呼吸急促地喘息两声,被冷空气呛得咳嗽,他扶着把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巨疼的肺叶要都被他咳穿漏气的孔隙。他望着空空的楼道,林禄安一步都没有停留。
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下楼找人。林禄安坐在沙发上,与过去的日日夜夜相同,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便能烙到他的心底。
林禄安的眼睛像在看他又像透过他看什么东西。后来他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什么都看,就是不想看见他。
接替彻夜的是凄美的月光,冷淡的月光罩在雪地上,折射出细闪如碎钻的光芒。林禄安终于看腻了,他毫不费力推开魏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魏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膝盖在雪里跪久了早已失去知觉。连走带爬地站起身,他如何也跟不上林禄安的脚步,原来过去不是走路慢而是一直在刻意等他。
“可惜我不想陪你玩了。”
死神的聆谕降下,魏颖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他手里绵软的手冰冷红肿,明明握过千万次,这一刻他却觉得陌生僵硬。意识里无数张嘴在说话,这不是他的兔子了。他从未感受到如此货真价实的恐惧,当他意识到林禄安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不管他再多说什么,做什么,跪地求饶也没用。
但他还是做了,万一呢,万一他的兔子又回到这具躯壳呢。魏颖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他束手无策,抱住林禄安麻木的身体,口不择言地叫他名字,“林禄安,不要离开我……”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鳄鱼的眼泪,该谈论的是鳄鱼还是眼泪。
云雾遮蔽了月亮后又悄然飘走,林禄安毫无困意的眼睛再次睁开。
“为什么骗我,”林禄安用胀痛的手抓了一把雪揉搓,融化的雪水从指缝流出,他甚至连触碰他都嫌脏,“算了,我没兴趣。”
林禄安把冰冷的手背到身后,眼睛穿过眼前人的肩膀望向逐渐落山的太阳。滚红硕大的圆盘一点点坠落,他早已没有渴望温暖的想法,种在心底的兰花光速枯萎凋亡,烂了根的死花被他彻底铲除。
什么兰花,白鲸,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魏颖牵着林禄安的手回房间,他想帮他换衣服,本以为他会不愿意,但他只坐在床沿一言不发。换上带有苦茶香的睡衣,魏颖刚想问他要不要泡个澡,但面对着转过去的背影他只能咽下这句话。
关了灯魏颖钻到被子里从身后抱住林禄安,环着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背骨上。林禄安像早已睡熟,跟随胸膛的起伏呼出平稳的呼吸,他一如既往地把手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用心感受是否有什么新变化。
林禄安被禁锢的怀抱锁着,身后的人体温异常,汗湿的额头贴在他的肌肤上,深度睡眠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他掰开身上的手,往床沿挪了几分,离开高烫的体温后肩背传来大片湿凉的感触。
魏颖坐到他身侧,他还是有动作的。林禄安泡了一壶茶,茶水冒出滚烫的白烟,他提起泥壶,细长的水流从壶口流到茶盏中,满满一杯不留一丝缝隙。
“喝茶吧。”
得到号令的魏颖如梦初醒,他端起茶盏,被倾出的茶水烫得手背通红,但他不敢放手,只能忍着破皮的疼痛一口饮尽。
温暖熟悉的家没有驱散魏颖身上的寒气。他急于寻找那道纤细的身影,终于在二楼的主卧里找到林禄安,他扑过去从背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声音带着他没发现的颤音,“你要去哪,你在干嘛。”
没有声音回应他。于是他用眼睛去看,林禄安从柜子里拿出几件他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叠成块状。魏颖慌了,把叠好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你不许走,这些都是我买的,你不许带走!”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全部都晚了。魏颖愣怔地看林禄安,果不其然从他眼里看到戏谑的笑意,是看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的眼神。
金口难开。这是林禄安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想象的一样没劲,寓意良好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变得破败难堪。
他看着林禄安深黑遥远的眼睛中泄露出情愫。他几乎欣喜若狂,果然兔子舍不得他的。他努力去分辨这份稀少得可怜的情愫是什么。是怜悯。看着讨不到心水玩具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孩子时怜爱嘲讽的目光。
魏颖不死心,他一次次求饶一次次去看。直到天色全黑,刀刮的风割在他的脸上,雪水渗透他的骨缝,他才知道他等不到了。
魏颖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眼前,好像在他眼前扎了根,死了的生息连呼吸都变得卑微薄弱。他又想笑,什么时候了他居然会觉得魏颖卑微,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乞丐担心皇帝给了他的金碗会吃不好饭。
“奥斯本,你是觉得我是恋童癖或是道德底线极低的人吗。都不是,你只是习惯众星捧月的生活,习惯掌控别人的滋味。你不会真把自己玩到游戏里吧,那岂不会血本无归?”
魏颖的脸上生出名为害怕的神色,他手足无措地抓林禄安的手,仿佛松开手兔子就会真的化成兔子,永远离开他,“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