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拒绝,魏颖勾住他的腿弯在空中一颠,惊得林禄安赶紧抱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各怀鬼胎的眼睛刚对上又急匆匆挪开。
他的脑子指定有点问题,林禄安无语地看一眼电梯,抱都抱了,乘电梯下去不是更省力吗。
把他安置在沙发上,魏颖忙得脚不沾地,拉开沙发底的暗盒,扒拉出一条毛毯,抖开盖在他的腿上,接着拐到厨房里端出一杯冒着热气的糖水。
“知道什么……”
魏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他算是发现他最大的缺点了,撒谎底气不足,像被燎了毛的猫,用张牙舞爪来掩盖不足的气势。
林禄安不想和他周旋无聊的事情,推开他往楼下走,睡了太久都不知道今夕几何了,腿根子还有点疼,那晚做到最后完全是刀刃子剜伤口,白刀进红刃出。
“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
“可以叫厨师做啊。”
这场怪诞的梦是什么含义林禄安再知道不过。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惊恐地蜷缩住身体,手臂挡在眼前,湿热的液体浸透衣料,他仿佛又看到小白鲸的蓝眼睛。
他的脚被有分量的东西压住,林禄安蹬蹬腿没抽动。他没力气再挣扎,喘息着看天花板,是在魏颖的主卧,厚重的床帘紧紧合闭,他只能从缝隙间泄露的阳光得出现在是白天。
脚边的禁锢忽然松开,林禄安抽回抽筋的腿抱到胸前按压。一只大手捧起他的脸,粗鲁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语气不太像他认识的那个眼睛长头顶的魏颖,“怎么把针头抽掉了,会感染的。”
以酒店礼仪标准的摆盘可以达到依德亲操的水平,他将将弯腰端碗动筷子,魏颖大手一挥把他按住,手忙脚乱地端碗揣勺。林禄安索性不再动手,望着他的背影,看来还是个色厉内荏的人。
“这么淡,要不要加点盐。我跟你讲,这个盐我昨天专门找人从法国……”
“专门抢依德的?”
魏颖按住他的身子,手指在屏幕上乱划,加入购物车的按键被他误按了好几下。林禄安抢过他的手机,赶紧把购物车里天价的菜肴删除,返回主页选了一家热销的粥铺。
“会不会太便……”
林禄安一个眼刀过去,cheap的音没叫他说完。
“今天几号?”
“圣诞节。”
林禄安惊讶地挑眉,一觉睡了快两天,哪吒他妈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他的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魏颖边翻手机边问他,“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
天明又天暗,这一觉他变成一尾漂泊的白鲸,他要穿过冰冷遥远的海洋回到大洋的彼岸,回到尘封长时的故土。哪怕等待他的是搁浅和巨大重力压迫肾脏的死亡,但是他视死如归。
遨游在海洋中与他结伴而行的还有一只极小的白鲸。小白鲸讨巧的顶撞和摆尾,穿过他宽大的胸鳍,圆钝的吻部戳在他的脸庞,用美丽的蓝眼睛望着他,望着望着,小白鲸的眼里流出血一样的泪,消散在无尽的海洋中被泡沫冲散。
冰冻的浅滩上传来婴儿般绝望的啼哭声,不知怎的听到哭声他的心脏不能自己的疼痛。他的灵魂飞出白鲸的躯壳,林禄安终于看清一切。
“给,你们中国人爱喝的热水。”
“谢了,真贴心。”
林禄安扯着嘴角假笑,糖水味道意外的合适,平常按照魏颖非人的味蕾不加上一盒糖都不能入嘴,今天的糖水比率要正常得多。
魏颖咋咋呼呼的声音还在身后跟着,他走路很快眼睛不看脚下,肚子饿得都瘪了,再不吃点崽子直接让饿死了。金色的脑袋猛然闪到身前,快他一步按下电梯,殷切地对他摆出一个请的动作,“上来,上来。”
“突然不想坐了。”
林禄安别开眼,绕开他走楼梯。大金毛急坏了,刚要扯他胳膊,伸到半空的手生生收回,气急败坏地跺脚,“那我抱你下楼!”
“我自己做就行。”
“那不行,万一……”
魏颖即时住嘴,蓝眼睛贼眉鼠眼地瞥他一眼。林禄安面无表情的看他,片刻拽过他的衣领,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林禄安不想一醒来看见心烦的对象,他蹙起眉,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魏颖牵他的手熟练地用酒精棉签擦拭针眼,擦着擦着嘴巴就亲上来了。他是渴,但一点也不想喝他的口水!
“大早上的你发什么情。”
林禄安张嘴咬嘴里的舌头,疯狗疼得一躲,本以为魏颖要发威显示男子气概,但是他只是捂住嘴喃喃两句,然后动作小心地抱起他给他穿衣服。
魏颖像被按了暂停键,几秒后自顾自进厨房拿盐了,边倒盐还边说话,搞得林禄安生怕他一个手抖倒多了,“这种盐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新娘之盐。而且盐很重要,在里……”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林禄安只选了一道虾仁蔬菜粥和配菜蟹黄灌汤包。魏颖犹豫着叫他再点几样,欠欠的手又要去摸加入键,林禄安看也不看把他的手拍开。
原来米国的外卖派送也可以这么快。西装打扮的工作人员提着大包小包的恒温箱在几上摆盘,魏颖非要在客厅戴他的墨镜,胳膊架着沙发背,松松揽着林禄安肩头享受他人照顾的日常。
魏颖的唇角天生下垂,是苦相,林禄安的目光汇聚在他脸上,从凌乱的额发到浅粉的嘴唇,不仅仅是苦相,还是没长开的莫辨相。看见他的目光后,魏颖赤裸裸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墨镜的隔阂,肆无忌惮地非礼怀中的躯体。
他接过魏颖的手机,屏幕里电子菜单上的菜品跃然纸上,不是大鱼大肉,是中式餐厅的白盘素雅。他的眼睛挪到下面的数额,瞬间没有吃的欲望。
“我自己做吧。”
“这些你都不喜欢?那看别家,看别家!”
白鲸拼命扭动笨重的躯体向他的孩子游去,冷硬的石头扎穿湿滑的鱼身,黏稠的血丝从伤口流出,所到之处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他终于靠近搁浅的年幼稚子,宽大的吻贴到小白鲸的身下,啼哭的婴孩声停下,变作欢快的笑声。
林禄安的眼睛不是他的眼睛了,自始至终都是白鲸流泪的眼。他不希望小白鲸死亡,纵使搁浅他也只希望死亡的刃劈向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孩子。
他的目光望着远去的故土,再一次从他手中逃脱的机会,耳畔是童稚天真的欢笑声,小白鲸围绕着他的母亲,深深潜入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