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看一眼呢?”
依德整理他蓬松的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就非他不可。”
林禄安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待着,他无聊地观察房子的装饰,墙壁上雕刻着复古繁华的花纹,画着几幅叫得出名字的古典主义名画,穹顶上腾飞的天使和艳丽的古神遥相呼应,没想到魏颖的艺术鉴赏能力还不错。
“non,不止他。”
“柯诺,莫里?”依德还是摇头,唐宁耐心即将耗尽,“除了他的两个哥哥还有谁,那不然是那群小土豆?我相信你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依德摆出大大一个叉,趁英国佬没发脾气前赶紧摊牌,“是兔子,他十多天前提的那个,前几天出去玩又打电话说了半天。”
林禄安头顶冒出一堆问号,为什么就成我家了,但他不好意思问。
依德把人带到客厅,把刚刚出炉的烤面包和英国佬私藏的上好红茶拿出来招待他,林禄安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帮他一起拿,面对温和听话的兔子依德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林禄安写进族谱了。
安置好兔子后,依德又嘱咐了几句,把家里wifi密码puss的手机密码以及他的保险柜密码还有幼儿相册位置说完后直奔二楼书房。
说话人有浑圆的英语发音和温和的嗓音,林禄安的眼前出现一个修长匀称的男人,他微卷的头发松松挽在肩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载船的柔情,高挺鼻梁下笑容亲切真实,男人的服装也极有特色,束腰花边衬衫搭配长裤,整体焕发出一股艺术典雅的气质,哪怕见到的人不是魏颖,他依旧笑容不变。
林禄安从这人的口音和相貌上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个纯正的法国人,他礼貌地微笑,像过年见亲戚一样打招呼,“您好,我叫林禄安。”
依德抑制不住嘴角的狂笑,赶紧把兔子放进来,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楼上去和英国佬宣告劲爆消息,终于,小祖宗不用再来折磨他们了!
“哪年轻了,两个老古董,他不是。”
魏颖几口吃完面包,光着脚去冰箱找可乐,趴到林禄安边上看电视,后脑勺的头发蓬蓬的,林禄安摸起刚刚掉落的一根金发,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头发有什么好看的?”
唐宁起身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丢到洗衣篮里,抓着他的胳膊往楼上走,魏颖眼睛盯着林禄安不放,脚也挪不动,看这死出唐宁就来气,“你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你现在说,我不想上去。”
魏颖就地盘腿坐下,一只大金毛无人可以撼动,唐宁深深看着他,压低声音道:“魏颖。”
林禄安想了一下,依德的声音的确和那天剧场里的很像,清朗的声音说出的法语标准饱满,在视听结合的音乐剧中爆发出独有的魅力。
“当时没和你道谢,谢谢你的手帕。”
唐宁笑着点头,他不知道林禄安是因为什么哭,是因为罗密欧朱丽叶的爱情而流泪还是因为自己的感同身受,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那一刻,整个剧院的光彩都汇聚在小小的水滴里,折射出刺眼的苦涩,舞台上的所有都吸引不到他了。
昏暗的剧院中,在后座流泪的兔子还有异国的绅士,他们或许一句话没有说过,但是共同相处了一个悠长的夜晚。
林禄安记不真切,脑海里隐隐浮现的绿眼睛和染着茶香的手帕,他猛地看住唐宁,记忆里的颜色与眼前重合,“你是那个绿眼睛?”
“……”
唐宁把手杖放到伞架里,坐到林禄安的身边,看清桌子上是他的红茶后脸色一凛,一会儿一定上楼踢死那个傻气的法国佬。
“你好,我叫林禄安。”
身边的兔子声音很低,唐宁用手帕擦拭眼镜,余光中林禄安的侧脸被窗外洒进的阳光照得看不真切,光点在他的眼尾坠出蜿蜒的弧度,唐宁的动作停下来,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这里的安保治安严苛,魏颖的速度很慢,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后掩藏在世外的桃源终于露出真面目,一排排装修不一的小二层别墅有序地坐落在花园中,林禄安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带他回家吧?
事实证明,魏颖就是带他回其中一个家。
魏颖的家好像更远一些,绕到第三个路口时又出现一座别具一格的独栋别墅,有点像做旧版枫丹白露,林禄安心里有了答案,这是魏颖的家。
他起身在每幅画前驻足观赏,拐角处有手杖轻敲地的声音,林禄安转身坐回去,正襟危坐地等着,只见一名与魏颖有几成相似的男子出现在纱帘后。
男子掀开纱帘,一点点露出应有的容貌,浅棕色的头发被打理得妥当整齐,一双不含情绪的墨绿色眼睛,他的容貌极为清俊,眉眼散发的冷傲贵气与魏颖如出一辙,就连在家里都穿着严谨的深色西装,林禄安看着他无由感受到压迫感,压迫中微妙的熟悉感却尤为尖锐。
“我是魏颖的叔叔唐宁,很高兴认识你。”
“真的?”
唐宁的眼里冒出些不同的情绪,他一垂眸,透明的镜片反出冰冷的光,再看还是刚刚那个矜傲的人。
“小孩子可真有意思,看一眼就喜欢,再看一眼就能想一晚上。”
他用力打开房门,门把手弹在墙壁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正在喝茶的唐宁被惊得烫了嘴巴,“要死啊你愚蠢的法国佬!”
“闭嘴吧,今天懒得和你吵,猜猜今天谁来了?”
依德喜悦的脸上写满对未来的憧憬,不知道前几天被puss气得跳脚的人是谁,唐宁扶一下眼镜,“呵呵,除了puss还有谁。”
不过这只兔子有点眼熟,不管了,先套住再说。
他赶紧把人请进来,热情地牵起林禄安的双手,轻声说道:“我是依德,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
魏颖拍拍他的手,头发瞬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林禄安可惜地在心里叹口气,他的手突然被握住,带着温润的湿意紧紧贴合。
林禄安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又移到交接的手上,他的手指一点点蜷缩在一起,想让握着他的手能更紧一些。
他还是不动,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唐宁懒得跟他耗时间,又瞪他两眼,揣上手杖走了。
林禄安看了一出好戏,他和地上的魏颖面对面,等到楼上的门合上魏颖赶紧爬起来坐到他身边,挑出一块面包吃,“饿死了,真麻烦。”
“依德也是你叔叔吗?你叔叔好年轻。”
两个人都被防盗门开锁声吸引,魏颖脱了鞋跑进来,外套上溅了不少水,他在原地甩了几下,水渍飞地到处都是,唐宁拍了他一下,骂道:“你干什么,赶紧滚上去换衣服!”
“我在洗车,前几天不小心飞出去了,好像把底盘碰坏了。”
“那就换一辆。”
唐宁抬起手笑了一声,眼尾弯着,兔子的举止话语唐突,柔软的眼睛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悦,脸颊上的微光就像他流的泪。
“你那时候是去上海玩吗?”
“算是,我陪依德去演出,他是音乐剧的旁白。”
林禄安还沉浸在魏颖的叔叔这么年轻和这么文雅的家人是怎么养出残暴孩子的问题中,唐宁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见面吗?指我在杂志上看见你?
“我在报纸上见过您。”
“不是这个,是现实。”
超跑停到院子门口,魏颖把他的安全带解下,“你先进去,我停个车。”
林禄安看着超跑驶入地下车库,犹豫一下去按了房子的门铃,悠扬的铃声刚响,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puss,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