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是一封信,我捡起来端详,心里一震。信封上写着:白洱和亲启。伊荞。
好友祝红秋。
轮到给师父刻,我一下子不知道刻什么。
恩师,挚友,爱人,檀清月。
只是半夜梦中醒来的时候,会来到这棺材旁边,一边摸着他冰凉的手和脸,一边叫他师父。
说来好笑,这棺材还是师父亲自托人打的。是从巫山淮的塔上逃下来,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我当时和他大吵一架,气得他半真半假扮惨状讨我心软。
“趁有祝老板罩着,早解决早完事,这辈子反正要打棺材的嘛。”师父耷拉着眼睛看着我。
我睁开眼睛。
我这下才算醒了。月色正好,晚风也温柔。
师父的葬礼一切从简。
我眼窝子里已经没有泪水了。
“咔嚓咔嚓”
我忽然注意到花楼紧闭的大门缝下有人塞了什么东西进来。我腾地起身,猛冲出去。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气得我要死。
如今想想也没错,我也早点刻灵位,省得现在一股脑刻五个,手指头痛。
我没文化,不知道刻什么顕考妣,于是仔仔细细地划拉:爹爹白朴,阿娘云瑾之,好友龙鹤,
倒不是我故意这样,主要是城里太乱,外头到处都是死人,不宜声张。千机门武装镇压起义军,杀死的杀死,饿死的饿死。当时我从人潮汹涌中一步一步背回师父的身子,走了多远,血就淌了多远。后来这条刺目的血路很快被更多鲜血掩盖,现在也不明显了。
丧幡,白蜡烛,五个灵位,一具棺材。
棺材里躺着个人,我不敢去想。那个人和我脑子里熟悉的人比起来像是变了样子,皮肤好白好白,是那种让我真切感觉到死亡的白,他样貌还精美,但神态好陌生,平静得漠然,眼睛微微张开一点,眼下一片乌青。我替他合上眼皮的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