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君还去学了骑车,有时候和宋原一起去周围的乡间小道上兜风。风灌进他的t恤衫,将之吹成一面蓬松的鼓。宋原骑得快,故意逗他,慢慢拉开好大一截距离,他焦急地足蹬双轮,大喊出声:宋,原——
宋原。这两个字,终于不再是靠着婉转的巧诈,小心翼翼,在舌尖唇齿上像蜜糖一样黏腻,带着诱哄,一进一退。而是和着风声,坦坦荡荡地大喊出来,让尾声回荡在青天白日中。
周立君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嗓音这么清亮。
宋原笑,“有点饿了。”
“那我们回去。”他放开宋原的脸,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他们用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晚上,白天;在公园的山坡上,在街心的闹市里,在灯光昏暗的床角边。
从小,他遵从着自己的教育,不可放浪笑,不做高声语。赵小宾觉得这些仪态是基础,一直灌输给他,要他做到。他小时候想要得到很多人的爱和注意,赵小宾的,父亲的,宾客们的,因此亦步亦趋,乖巧而顺从。后来大了,反叛心生出,开始给那副面具涂脂抹粉,笑容中或多或少带有几分虚伪的假意。
过着过着,觉得生活真是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透了。他妈,他爸,亲戚们,衣香鬓影的背后,各有各的另一面。所谓的成年人,都是在靠着什么管教小孩呢?他们藏好自己的失败,转过头来义正严辞地教育你,何等的威武自信!如果他们能把这威武自信藏一辈子,不暴露倒也罢了,一旦颓势显露,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天崩地裂。
周立君此刻只是觉得快乐,满心满意的快乐。宋原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他回味许久。那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宋原,褪去了坚硬的壳,会用柔软而关切的眼神看着他。他在意我!只是这样想,陷在这样的眼神中,周立君就觉得浑身发烫,忍不住嘴角扬起。
沉醉于欲望时,不知归路。恣意于霞光中,动魂落魄。
是因为爱吗?他们失掉了一部分的自己,但同时,又从对方身上收回了一部分的眼耳鼻舌身意,残缺因此又变得圆满起来。是爱吗?
——回答不出。但即使不是,这份情意世间也独此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