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粉碎性骨折,你是被跳楼的人砸了么,撞成这样,脚还好一点,只是扭了。”
“是啊,他跳楼了”
顾函双抬起缠得和木乃伊一样的手,朝陆喻那边耸了耸肩。
那句话藏在陆喻的耳朵里,穿过他脑海中百转迂回,最后落在他心上。
他最终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以后不会亲你了。”
“我想要你”
但这注定和那个吻一样,是陆喻无法回应的东西。
外面的流星雨停了,大家纷纷散去,周围骤降的气温一下把陆喻拉回现实,他把手从顾函双那里没收回来,拙劣地借口烟花声音太大,装作没有听见他的愿望,收拾自己慌乱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刚刚那个问题越界了,就像那个失控的吻一样。
“你不是不信流星吗”
“可能只是对我不灵”
顾函双耸了耸肩,好似不以为然,原本抬着的手搭落下来,正好盖在陆喻的手上,两人的体温连成一片。
顾函双的声音有些哑,他少有的把头别向窗外,再看向陆喻时,眼里还是一片澄澈
“你永远不用和我道歉”
“我们也不完全算吧,开个发票也只能算咨询服务费。”
“你也说了,还有服务呢。”
陆喻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个人明明知道他不只是想吃饭,可真要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只是约饭的话,这样的确小题大做了。
“不用。”
果然,话都没说完就被顾函双拒绝了。陆喻一点都不意外,反正高中每次聊到这个都要吵架。但现在他们没有在一起,有什么可吵的呢。
陆喻点点头,没打算再追问下去,发动车子开了一会儿,一直停到下一个红灯,才把心里的话拿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顾函双昨晚说不会再亲他,总让人有些在意。
陆喻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敲着方向盘,手肘撑在窗沿上,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孤冷样。
“还能回哪儿,线代”
顾函双语气不温不火,陆喻旋开了发动机,却没有开车。
“你不看吗”
陆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函双,看着外面的流星混着烟花在他一如少年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模糊了时间,也混淆了边界。他轻声开口说
“我在看呢。”
“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啧,也不年轻,都快30了,还随随便便跳楼,有什么想不开的嘛……”
陆喻微笑着应着大夫的唠叨,一边狠狠瞪着顾函双, 把他拽回了车上。
“回哪儿”
陆喻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不置一词地离开了。那天晚上他让两个姑娘睡了房车,自己则以伤员需要单独休息为由和纪明知凑活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陆喻就先开车出发,把满脸疏离的顾函双,拉去了人民医院。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顾函双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都肿得不像样。
到了医院拍了片子,顾函双的右手手腕伤势很重,打了石膏,好在脚不碍事,虽然看上去严重,但歇两天擦点药就会好。
“夜深了,早点睡吧。”
陆喻看到了顾函双半张的嘴,知道他还有话想说,却特意别过脸不去看顾函双,转身就要走掉。
他好像听到一声叹息,身后的声音轻如蝉翼,一回头,那人已经把脸埋起来,刚刚的话却飘渺如若幻觉。
陆喻没有抽走手,任由顾函双沿着自己的掌骨,一路将手指滑入指间的细缝
“那我把我的愿望借给你,你想要什么”
砰——!外面传来烟花的巨响,人声的嘈杂,但陆喻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顾函双的愿望,那声音不是用耳朵听的,而是顺着十指相嵌的手骨,一路爬进了心里。他听见他说
有时候陆喻觉得和顾函双的交流尤其困难,因为他总能识破他的小把戏,不说实话,寸步难行。沉默了半晌,陆喻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卸下自尊心,重新调整了下坐姿说
“昨天对不住,想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表示下歉意。”
“陆喻”
“周五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脚到时候应该好了”
只听一直不说话的顾函双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陆喻说
“陆喻,你是不是不懂包养的意思,只是吃饭的话,大可不必这么郑重其事。”
他看了眼顾函双打着石膏的手,又想到刚刚在医院,看到他排队挂号也并未出声,他记得顾函双妈妈在这家医院工作,当年自己手术还多亏了阿姨照顾,如今自己儿子来了…都不来看看吗,关系已经僵到这个地步?还是说一家逃出国回来后,已经不在医院任职了…?
陆喻有一肚子问题,却不知道从何问起,顾函双从高中开始就讨厌他打听自己的家庭关系。只不过都骨折了…还要回现待工作吗…
“需不需要和你爸妈…”
他的确在看。他在看流星从宇宙洪荒中落下,烟花从灿然夜空中升起,它们在顾函双的眼睛里盛放,在陆喻心里噼啪作响。
“要不你还是许个愿吧,万一实现了呢。”
看见陆喻一直在看他,顾函双勾起嘴角,心里又高兴起来,仿佛忘了刚刚游戏里所有的不快,他也认真地回看陆喻,发现原来那么高冷一个人,还能这么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