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厉无咎自奔为妾的事传开,名声一夜之间便臭了。连带神府,也挨了些唾沫星子。家有未婚配男子的,都不免警惕自家儿子被国师勾了去。
厉无咎已经无处可去,恰好周青也不是在乎声名之人,这事便这么模模糊糊定了下来。
厉无咎住进了偏院,望着神府内的摆设,他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是多么狼狈,含着眼泪笑出了声。其实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是那么难。他高兴极了,贪婪地呼吸着神府特有的香气,抱着枕头扑倒在床上。
厉无咎长得很好看,周青并不讨厌他,有时候也想有人陪着。萧仙君这几日被玩得过了,仙魂几乎要被逼疯,周青失去了转移发泄的途径。
也许,厉无咎会很听话。
想起萧仙君,周青心里很是复杂。她的原意不是折辱他,只是她的好意他全然不接受让她有些生气。
只因一句戏言,厉无咎便抓着不放,硬是抛弃一切到了她门前。
最后,周青淡淡说了一声:“厉公子,你知道,我不爱你。”
“我知道。”
他带着浑身的青紫来到神府的后门。嫁衣是他平日穿的一件素红衣衫。盖头不过是一方红纱,他从前的罩衫改的。
他知道自己的脸被巴掌扇肿了一边,脂粉也盖不住,但是他已没有回头路。
厉无咎在神府后门站了很久,没有敲门。想起自己肿起的脸,他靠在门边,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生得美,从小娇养惯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便流了下来。
这日神府无事,周青拖了厉无咎歪在榻上。厉无咎执箫,仙鹤翩翩随乐而舞。周青忽然想起了厉无咎的脸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的面容和自己竟是相差无几。若是他扮成自己的样子,极难有人认出。厉无咎比她高些,两人若不站在一起比着,略一装扮,谁又能分辨。
“无咎,你可识字?”
海棠摧残,花叶零落,寒水不止。
这样少年的身体在夜晚里,甚是温暖。他的青稚被她轻轻褪去,身体深处被蚀刻烙印。厉无咎抱着她的脖子笑着,腿不自觉环着她的腰,白光闪过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圆满。
次日,周青先起来,厉无咎支着头看她的背影傻笑着。
厉无咎的眉眼很好看,让周青有一种熟悉感,却说不清道不明。周青举了烛台,凑近了端详。
他原本肿着的半张脸涂了些脂粉装饰,巧妙化为了衬他眉眼的华丽妆容。妆容虽重,却是自有一种艳鬼的风流之态。
灼烫的蜡油不慎滴落在厉无咎白皙的胸前,他哼了一身,扭了扭身子,酥媚非常。
厉无咎掀开红纱盖头,露出自己与周青相似的脸对着镜子准备了起来。
却说另外一边,周青很快就把厉无咎忘在了脑后,歪在小榻上便睡了去。她近来精神不济,萧仙君原本为她准备的仙丹用不了,她哪里有什么仙力,就连维持这仙躯运转都是困难。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屋内的灯烛亮着,映得身边男人越发面目如画。
在嫁给周青为妾之前,厉无咎便是京内有名的美人。厉无咎小名“怜怜”。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庶长子,因厉家家主也就是他父亲的疼爱与栽培,厉无咎倒也没有受到苛待。直到他坚持要嫁给国师为妾,全不顾他父亲为他铺好的官路,家里这才和他断绝了关系。
厉家门户高洁,哪里能容自家子弟倒贴为妾。厉无咎出嫁,一无所有,连送他的人都没有。他是自己盖了盖头自己走到神府后门的。
那年他才十八岁。他的美貌成了他自甘下贱的罪证。从前赞美他的人有多少,如今鄙夷他的人便有多少。
内宅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待他如何,便看今日周青待他是如何态度了。他若今日被冷落,日后怕是站在她身边都没有资格。
厉无咎连忙起身坐到妆镜前,却看自己脸上肿了半边,身上也是青紫,哪里拿得出手。他略一思量,向神府仆从要了些东西。
今晚他必须爬上她的床。不知道她喜欢他在上面还是下面?
望着那张脸,厉无咎开心得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国师,我想好了,我愿意。”
周青蹙眉点点头,领他进了门。
“别叫我国师,‘周青’也好,‘夫人’也罢,随你。”
“我不是个好人。我可能也不会对你很好。”
“嗯……”厉无咎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让他进门。他离自己愿望的实现已经那么近,只隔着一道门。
“愿意做我的妾,我便养你,你日后便服侍我。妾不是主子,是奴。你要想清楚。”周青最后提醒了她,她的语气并不算慈善,但配上她出尘的半张脸便显得有些温柔,给人一种有情的错觉。
若是她不接受自己呢。他无处可去了。
周青开了门,他们俩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就这样望着。她没说让他进去,也没有赶他走。
厉无咎下意识捂住自己肿起的那边面颊,两人良久没有说话。
“厉家世代为官,自然是识得。”厉无咎不解她意。
“那又可会跳舞?”
“会一点轻功,跳舞应当可以略微模仿。”
周青回身,轻轻扣了扣他的头:“傻了?还不快起来更衣。”
接下来几日,周青带着厉无咎出入神府,等于公然昭示了他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厉无咎出门皆戴了面纱掩去半张面容。
有了厉无咎,在需要成双出入的宴席,周青也难得的多坐了会儿,面色隐隐透露出对厉无咎的满意。他是正经大族名门出生,应对有度,即使为妾也从未丢她脸面。
周青听到他酥软的声音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使神差地任由那热蜡滴落。厉无咎醒来的时候,胸膛红了一片,怨怪中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突然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厉无咎耳根发热不敢看周青,手却摸上了自己的腰带:“我来……自荐枕席……”
不想听他多言,周青以唇舌贴上他的。国师的外衫脱落,欺身压上了他的身子。
厉无咎?他们又没拜堂,今日怕是不需要洞房吧。
他身上涂了些香粉,也不知是他本来就用,还是刻意动了头脑。他用的香,她恰好喜欢。
既然都爬了床,这会儿还没有离开,想必意思很明确了。他要她幸他。
可是厉无咎不管,自从见了国师半张面容,他便着了魔。他想,能够和那样美丽的女子在一起该是多么好的事。他自己容貌也不差,她就该和他在一起,他们般配的就像命定的神仙眷侣。
那时他还小,没有真正明白为妾的代价,对话本里的爱情充满了向往。
嫁给她那天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父亲早上当着一大家子的面狠狠揍了他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