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泰熙终究说了一句:“在宇,这些年来很感谢你。”
朴在宇“唔”了一声,没有太在意,对于安泰熙那复杂的感情,他并不想过多纠结,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选择,是自己愿意这样做,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也就没有什么好多愁善感,他此时正在想的是安泰熙拿在手里的那本书,那是国情院前副院长罗钟一今年刚刚出版的书,对于老院长的书,国情院的人当然会投以更多关注,朴在宇虽然看似对工作之外的事情漠不关心,然而对这本书也是了解的,书中的重点内容就是三十年前仰光爆炸案的幸存特工姜民哲。
事实上姜民哲已经在五年前过世了,而罗钟一虽然之前一直关注他,但因为后面时势变化,也是在他死后很长时间才知道他的死亡消息,心有感慨之下写了这本书。
朴在宇微微一皱眉:“慎彬怎么送这本书?”
“呃……其实是我前一阵说想看这本书,所以他这一次就送给我。”安泰熙连忙解释道,连累了朋友被误会,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朴在宇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件事,叮嘱道:“今天晚上早一点下班啊,我已经在餐厅定好了位置,那里有现场演奏音乐的,我们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听音乐。”
安泰熙紧紧抱住元俊宰的身体,与他黏腻而热烈地亲吻着。元俊宰灼热而坚挺的性器正在自己肠道内进出着,这么多年过去,安泰熙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性爱,然而每当这时却仍然难以抑制地有一种害羞,有意无意地便会逃避元俊宰那热切的眼神,可是偏偏又很想看元俊宰那关注自己的表情,因此不时地便也会偷偷地视线对接。每当这时候,元俊宰便会笑起来,有时候还会捧住他的脸,略带强制地让他面对自己,这时安泰熙就格外慌张起来,心脏也跳得更加快了,连黏合在一起的四片嘴唇热度都急剧飙升,整个人仿佛落入火山岩浆之中一般。
安泰熙的双腿磨蹭着情人的身体,让他备感安慰的是,虽然自己在性事上十分保守,然而元俊宰却并没有因为自己性爱姿势少而感到厌倦,每一次都是兴致盎然的样子,在自己身上投注下全部热情,因此对于安泰熙来讲,每一次的性爱已经不仅仅是生理欲望上的满足,更加是情感的交流与抚慰,自己不但在身体上需要元俊宰,心理上也非常渴求,渴望他来填满自己,安慰自己。
平安夜的那一天很可惜是工作日,朴在宇从外面执行过公务,回到国情院的办公大楼,看到一个男人正将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物品递给安泰熙,除了鲜艳的包装纸,那上面还扎了一朵粉红色的纸花。
由于基督教在韩国异军突起,因此韩国的圣诞氛围也就十分浓厚,进入十二月中旬,首尔许多商场货架上已经开始摆放圣诞节的装饰品,人们开始为了过圣诞而采购商品了。不过元俊宰虽然十分西化,对于这件事却不是很热心,因为圣诞节那一天他们打算回母亲家里去过,双亲和姐姐会布置一切,不需要他们费力,元俊宰在房间装饰上面虽然也十分注意,但是却对于短期的隆重举动却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实在太耗时间了,时效性又很短暂,不是很值得,安泰熙更是看重岁首远远大于圣诞,因此每年的圣诞节,两个人都没有花费太多精力。
然而十二月十二号这一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北韩张成泽被处死。
虽然已经离开北韩十几年,然而张成泽并不是朝鲜的新贵,乃是踏入核心权力圈时间非常悠久的一个人,他是清津人,美兰的同乡,在七十年代初与伟大领袖金日成的女儿、金正日唯一的亲妹妹金敬姬结婚,从此成功地彻底改变了身份,成为黄金家族的一员,在那以后仕途顺利飞黄腾达,当自己九六年执行江陵侦察任务的时候,张成泽已经是朝鲜劳动党中央组织指导部第一副部长,在北韩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因此安泰熙也是知道他的。
朴在宇看了一眼安泰熙,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姜民哲的照片。
安泰熙连连点头:“这个规定很好啊,我最讨厌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虽然有的人会说这是锲而不舍,是意志顽强的表现,然而韩国的那句古话‘世界上没有砍十次都不倒的大树’,到如今真的应该修正一下了,很令人厌烦的。”
元俊宰噗嗤一笑,看着他说:“所以我那时和在宇说,幸好我在第三次就追求成功,否则如果有第四次,很可能会被报警投诉呢。”
安泰熙听他提起朴在宇,不由得驱散了方才的郁闷,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来,他已经知道朴在宇是自己在南韩最可靠的朋友,当然也是元俊宰最好的伙伴。十几年来,朴在宇的态度一直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那么淡淡的,与人保持一定距离,然而只要自己有需要,他总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坚定有力地支撑自己,因此到了现在,自己已经可以无视他的面无表情,将他当做与元智银一样亲密的朋友。
作为仰光爆炸案的执行人员,姜民哲诚然是一个残暴的罪犯,那一次恐怖袭击,韩国方面死亡十七人,其中包括一名副总理和三名内阁部长,袭击的最重要目标——韩国总统全斗焕因为迟到而幸免于难,缅甸方面也有四名官员被炸死,因此姜民哲被判重刑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这个实际上也算是“为国献身”的人,后面却几乎被所有人遗忘,朝鲜否认他,而韩国则忽视他,最讽刺的是那段时间两国正在开展“阳光政策”,而姜民哲作为“太阳黑子”一般的人物,则彻底成为南北韩都不愿意看到的人物,这就是秘密工作者的不幸。
事实上派遣特工进行渗透的不只是北韩,在冷战期间,南韩也有六千二百多名公民渗透到半岛北方,最终下落不明。经过同事和亲友的多年申诉,首尔终于启动了一个低调的项目补偿这些牺牲者的家人;直到这时,部分亲属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曾为国家服务。
因此这本书由罗钟一写成,或许也有其内在的必然性吧,对于特工人员最有共鸣的,当然是同为秘密工作者的国情院人员。
安泰熙答应了一声,眼神望向朴在宇,朴在宇也已经是四十岁的年纪,虽然他因为表情非常少,给安泰熙的感觉一直是“肉皮绷得紧紧的”,然而毕竟到了这个年龄,眼角也微微有了几丝细纹,标志着他最青春美好的年华正在逐渐远去,人在这个年纪,便过了可以任情挥洒的阶段,应该变得平稳起来,就好像原本的激流进入宽阔的河道,变得深沉而又平缓。
朴在宇的气质也沉淀得愈发稳重了,然而那孤高的样子却并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独来独往,既没有女性伴侣,也没有男性恋人,除了元俊宰与自己,他也没有太多的亲密朋友,而看他的样子,是不准备改变这样的状态,要一直这样过下去。
安泰熙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察觉到朴在宇存在的特殊性,因此每当想起这件事,就有一种负疚感,然而这种事情又难以坦白说明,因此只好默默地随着时间的河流向前漂游。
朴在宇站在十几米外,看着安泰熙将那份礼物拆开来,原来里面是一本书,安泰熙笑得很开心,向对方鞠躬道谢。
那人离开之后,朴在宇走过来,说道:“书商的圣诞礼物果然是一本书,这一本是什么书?”
安泰熙将封皮转过来给他看——。
即使后来自己留在南韩,也曾经听说过他的消息,前几年新闻说他去中国进行经济考察,可见这个人在朝鲜的权力体系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深受信任,哪知如今第三代的金正恩上台,却在光明星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处死了自己的亲姑父,虽然在北韩的时候旁观过许多高层政治人物的腥风血雨,自己作为北韩人民力量中的一员,也曾经激动地呐喊声讨过,然而如今在南韩再看北韩政坛上的风云变幻,就感觉格外地惊心动魄,让人心中不由得发冷。
元俊宰笑着脱去了情人的衣服,一边亲吻他,一边抱着他倒在床上。
朝鲜的形势确实是极为严峻的,金正恩这个只有三十岁的年青人正式继位之后,表现出令人紧张不安的咄咄逼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曾经在瑞士留学的青年,居然这样的心狠手辣。金正恩登台之后,金氏家族将政权抓得更紧,就在今年,朝鲜时隔三十九年首次修改了,里面第二条规定,“应将劳动党和革命的血脉——白头山血统永远延续下去”,这就是明晃晃的世袭制。在朝鲜的地位高于宪法和劳动党章程,因此金日成家族在朝鲜的地位事实上相当于王族,经过数十年激烈的革命,李氏朝鲜的历史又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重新出现。
安泰熙笑道:“在宇是不是说,我不会报警的?”毕竟这条法规只要被追求人不报警,就不会发生作用,警方不会去主动给人累积追求的次数。
元俊宰摇头道:“在宇说这个法规是针对异性恋的。”同性恋无法可依啊!
安泰熙立刻笑了出来:“确实是在宇的风格啊,总是能找到最脆弱的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