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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杨参谋把那人的话对大家一说,顿时难友们都面面相觑,傅云庆低声说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狼头转性了?”

“狼头”是大伙儿给伍元朗取的绰号,因为这个人十分凶狠,虽然因为恪守纪律不至于动辄打人,然而那面相一看就让人紧张三分,他是这个看守所里对中国战俘最为严厉的人,当初还不顾容明远的死活,把那两包葡萄糖抄走了,然而如今怎么变化得这么急剧?简直好像妖怪一样。

不过无论怎么样,重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的容医生能够有这样小小一碗肉汤喝,也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阮经武不一样,他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许多东西,平时说起话来虽然并不逾矩,但却很有趣味,是一个很聪敏灵活的人,黄振烨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感到轻松愉悦,仿佛一个刚刚结识的异国知心朋友一样。

黄振烨翻着那几本书,一本,一本,还有一本是,看起来都是很有趣的书,黄振烨有些惭愧地发现,这三本书里自己只看过一部分,其余那两本书根本没怎么听说过。如果是阮中尉来送书,他会和自己讨论这几本书吗?他为什么没来,是因为突然有事要去处理吗?

黄振烨心中烦乱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这件事抛开,先吃了晚饭再说。

阮经武心中一凛,立刻严肃地说:“长官放心,我一定会保持公私分明。”

阮文灵见他这样认真,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一些,语重心长地说:“经武,我一向很看好你,在年轻的尉官之中,你是很特别的,我希望你将来能够走入高层,而不是就这样消磨掉你的精力和才干。”

“谢谢长官,我会把握好分寸的。”阮经武十分感动,下定决心真诚地保证着。

可惜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十年内乱已被清算,中国人回首过去,相当一部分人可能会觉得恍如梦境,那是一个疯狂的梦魇,热烈而又令人恐惧,这种时候再让战俘们读毛选,简直好像是在讽刺一样了;更别说如今的中国已经脱离社会主义阵营,正在向美国靠拢,今年元旦的时候中国与美国就已经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这确实让许多越南人大跌眼镜,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只听政府宣传的人,然而阮经武却丝毫不感到意外的,理想不能当饭吃,人总要从梦中醒来,现实一些的。

情报人员都是很务实的,也能够比普通人接触到更多信息,所以她们这类人的理想主义色彩都相对淡化一些,虽然没有与阮文灵少校深入交流过这方面的看法,但是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阮文灵也有类似的念头。

于是阮经武说道:“谢谢长官,我打算给他拿几本文学书籍,都是四九年之前的。”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阮经武了解这位阮文灵少校的资历,这是一个很厉害的特工人员,当年曾经在苏联乌克兰若尔特耶沃德特工训练中心受训,估计这道菜就是他当初受训的时候吃过的。当年阮文灵的表现一定非常突出,因此苏联教官才把自己的那条贴身警卫——德国纯种黑背作为临别赠礼送给了他,阮文灵也非常爱惜这条狗,那是恩师的留念,每当空闲的时候阮文灵便给它打理皮毛,因此这条叫做“墨龙”的大狼狗可以说是膘肥体壮,溜光水滑。

“那个黄振烨怎么样了?”阮文灵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好,伤口没有出现发炎溃烂的征兆,已经开始愈合了,只不过精神上有些苦闷,所以我打算回去给他找几本中文书来看。”阮经武谨慎地回答道。

战俘营的大房间中,中国军人们也开始吃晚饭,今天是难得有肉的日子,每隔三五天,他们能吃到小小一条肉,大概每人一两左右的样子,就摆在米饭上面,每当这个时候,大伙儿都很高兴。不过今天,除了红米饭上的肉条,一个越南士兵额外给容明远送来了一小碗肉汤,上面还漂了两片翠绿的薄荷叶。

许多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碗肉汤,杨参谋感觉这事十分蹊跷,便用生硬别扭的越语问那个越军:“今天有伤员加餐?”

兴许也意识到反正说多了对方也听不懂,那个越南士兵简单地说了一句“伍少尉”,就转身走了。

回到营区之后,阮经武将蚂蚁倒进盆子里捣成肉泥,然后和着面粉摊了两张昆虫肉饼,又在大灶上盛了一碗南瓜藤汤,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找了一下,拿出几本书来,接下来阮经武叫了一个士兵过来,让他连晚饭带那几本书都给黄振烨送过去。

阮经武坐在桌子旁,默默地想着,这就是最后的晚餐了,今后自己对待黄振烨要与对待其他战俘一样,也是时候该把他送到战俘聚居的大营房里去了。

黄振烨有些惊讶地看到是一个越南士兵来给自己送饭和书,他本来以为既然有书,阮经武应该会自己过来的,这位中尉似乎是很喜欢和自己聊天的样子。其实黄振烨不太愿意承认的是,自己也愿意和他说话。阮经武和一般的共产党军官不太一样,虽然对于自己过去的经历已经没有记忆,但是黄振烨还保留着部分对世界的认知,在他的印象里,这些人都是很一本正经的,表情总是十分郑重,虽然相貌不同,然而那说话的套路却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永远好像是念公文一样,即使能说两句笑话,也仿佛是在规定好的航道上溅起来的水花,让人感到十分无趣,可是旁人却又不得不陪着一起笑,仿佛大家都在完成舞台剧本已经设定好的剧情一样。

阮文灵也笑了,这就是他最欣赏阮经武的一点,不但精明能干,而且很有幽默感,只不过他这种冷幽默不太容易被人理解。

阮文灵冲伍元朗使了个眼色,伍元朗会意,道别后快步先行离去,阮经武一看就知道长官对自己有话要说。

果然,阮文灵低声对他讲:“经武,你对工作一向很尽职尽责,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与战俘的关系不要过于融洽了。”

阮文灵点点头:“哦,这个自然难不倒你这个中国通,你那里有一堆中文书的。对了,给你个建议,千万别给他看,b所我的同僚范少校就是在这上面栽了一个跟头,他本来目的是要稳住管区的战俘,想着给他们一本书看,就不至于闲极无聊地闹事,二来他十几年前去中国学习过维修技术,当时中国军人对待的热情令他印象深刻,每个人床头都摆一本,还唱语录歌,早请示晚汇报,就以为如今让他们看这本书,一定很开心的,不过他不知道中国三年前就已经变化了,毛的时代已经过去,甚至共产主义理想的色彩也已经在退去了,所以他这样做的结果你懂的。”

阮经武心领神会地抿嘴笑了一下,他是晓得那位范先同少校的,高平b所的责任长官,见过几次面,他对这位范少校的评价是:资历很老,脑筋不活,这一次的举措充分证明了他的闭目塞听与一厢情愿,就好像明明人已走远,自己却仍然站在原地唱着过去的歌。

范少校从前在中国受训过,那个时候两国还是“同志加兄弟”,正打得火热的年代,可以想象以中国人的好客,越南兄弟到了那边学习,一定是热情欢迎的,让范少校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很可能留下了相当深的“中国情结”,因此这一回他让中国战俘们读,可能除了公开给出的那两条理由之外,还有拉近双方心理距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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