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轮发出诡异的“吱呀”声,左右摇晃起来。
他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跪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那人反倒一副放下了心的样子,用肘部撑着围栏望向那片陆地,道:“这艘船从伦敦来,要去的地方也是伦敦。”
说着,他回过头来,银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您想要去什么地方呢?”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去找一个人。”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帽,低声问他身边的人:
“这艘船要去伦敦吗?”
那个人大概是看了他一眼:“这艘船从伦敦来。”
娇喘的双唇,散洒的汗水,诱人的胴体,亲吻、啃噬、疯狂,浓郁得散不去的情欲。
“伯爵,您不妨猜猜看,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血红的眸子,漆黑燕尾服之下的是……
女人被蹂躏着。他恼羞成怒地吼出声: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男人的脸色那样自然,那张自然的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面无表情的女人抬起了眼:
那——
不可能的。
从暗处走来了一个女人,身上一丝不挂地赤裸着。男人微笑着抱起她来,压倒在沙发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刘吗?
然而,最终没有问出口。
那么多的约定,我只能去履行一个。
空余一片黑色玫瑰。
第四夜
这具人偶般的枯骨,只是记忆中那个少女虚妄的执念。
彼方的少年啊,你来自何处,又归往何方?
我从伦敦来,要到伦敦去。
如果,那是丽兹的话…
他如同受到了蛊惑,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然而,少女的枯骨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迷茫而悲切地望着他。
本应光鲜的洋裙破烂着,鲜艳的红色变成了陈血般的褐。少女的啜泣声充溢着整片河岸。
他站在少女的身后,欲言又止。少女僵直地回过头来,不是昔日那张清纯可爱的脸蛋,而是泛黄的骷髅,幽深的两个空洞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
他惊得后退两步,骷髅在冲他笑,发出银铃般的声音,牙齿微微开合:
“嗯。”他这么随意的应着,等这金发的少女继续说下去,应该又会冒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吧。
“可是为什么三途河岸要长曼珠沙华呢?那种花尖尖的,一点都不美丽。要是长黑玫瑰就好了!”
“嗯。”
第三夜
“夏尔夏尔~”
“干什么?”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艘油轮的甲板上。
海风习习,将他额前的碎发拂得凌乱起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上的船,又是何时来到的甲板。
一开始,整艘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巨大的油轮像沉默的巨人,
并非对死者没有尊敬,只是那血肉模糊的尸首,并非死者,那之中没有灵魂。
他穿过坟墓,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灵魂取走之后的身体,就丢给它们吧。”少年微微别头,望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乌鸦。
他向着那一片虚空跑去,人影逐渐消失于视界。
回去,回去哪里?何为归宿?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片墓地。
“十分抱歉,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样啊,那就继续等下去吧。”
“少爷,已经很晚了,而且气温也降下来了。”
他在水中安逸地沉浮着。
第二夜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黑夜。
塞…什么呢?
他沿着甲板奔跑起来。
前方是黑色的深渊,怒澜咆哮着要将世界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本篇题目致敬雨夜地狱的同名福华同人文,感谢这位大大给予我创作灵感。
他很久没有碰过那架钢琴。
钢琴老旧得像是尘封许久的日历,木制的琴凳裂开了缝隙,洁白的钢琴变得犹如老人的手指一般枯黄。
“少爷,您不要紧吧?”
他顶着风雨咬牙站起来,不满地道:“太慢了吧,塞……”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却茫然地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哦?”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又像是饶有兴趣,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嘿嘿”地笑,“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人。”
他看着那人离开甲板,觉得这样的场景在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可是直到那人的身影全然离去,他也想不起一丁点儿东西。
渐渐地,静默的海面开始不安地燥动起来,乌云携着海浪一起翻滚,狂风怒号,豆大的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有些生气,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喂,你知道你在戏弄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倒笑起来,那笑声不知怎的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您是什么人?”
他张张嘴,愣了一愣,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如此,我也——
“不是这样的。”他开口,声音干涩的发紧,“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是……”
——是我的世界。
“您在说什么呀,伯爵,您不也正深陷其间吗?”
深陷其间。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裸体的男女们挤满了周围。
——因为我还没……
有什么液体溅到了脸上。白色,带着黏腻的腥气。
是精液。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伯爵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哟。”男人弯眼笑着,“难道是为了找‘那个人’?”
“嗯。”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找不到的找不到的~”男人摇着手指,“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人的,那个人一定抛弃你了。”
“说是…要找那个人,但是什么条件都没给出来,伯爵您要怎么去找呢?”
青衣的中国人慵懒地倚在长沙发上吸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线,这么说着吐出一缕袅袅的烟雾。
这么说来,他记得那个人的模样,记得那双血红的眸子和漆黑的燕尾服,却无论如何记不起那人的名字和身份。
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黑暗的海面上。渐渐的,周围开始有了人,整艘油轮上都挤满了乘客,轮船的烟囱冒出烟来,发出愉悦的“呜——”声。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又记不起为什么想笑。
他向海面眺望,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陆土。
执念至此,何事未了?
我…要找到一个人。他迷茫的张张口,垂下眼帘。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给他。
对不起。他离开那具枯骨,转身奔跑起来。
对了,这不是丽兹。
他也早已不是自己。
一切的一切早已消失殆尽。
“夏、尔……我等到了,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渡过…”
这具枯骨,是丽兹吗?
白骨手掌艰难地伸出,极力想要触碰到他。
“夏尔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然后和我一起慢慢变老,一起乘船渡过长满黑玫瑰的三途河吧!”少女快乐地微笑着。
少女在角落里哭泣。
河水在缓缓地流动,黑暗中看不清水流清澈与否,河岸边有盈盈的光,开满了黑色的玫瑰。
“你知道‘三途河’吗?”
“那是什么?”
“东方的传说中说,‘三途河’是人死后由人间到地狱的渡河,河岸长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
“少爷真是善良呢。”那人单膝跪着,唇角上扬。
所以说啊……
死去的话,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冰冷的墓碑鳞次栉比的排列着,那其中,有一座被翻开,露出大半个棺材,里面的尸体被拖了出来,个头矮小的怪物正在将尸体啃食干净。
啃噬尸体的妖怪……是魍魉吗?还是恶魔?
不止为何,心中却没有触动。
“啰唆,我没有那么娇……阿嚏!”
他认出那个少年是他自己,可是旁边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呵,先回去吧,少爷。”
空气中弥漫着肮脏的雾气,泛着一股工业城市特有的酸味。脚踏在潮湿的柏油路上,路旁破旧昏暗的灯光下孜孜不倦地飞舞着白蛾。
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了?”
雨打在脸上,生生的疼。
他只记得,非得找到那个人不可。
海水淹没了他的面庞,他眯起眼睛向上望着。海水与空气间界限越来越模糊,逐渐融成了一片黑暗。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分不清月光还是阳光洒进了视野,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第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