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接过厚厚的信,红袖又说:“我过两日就走,如果少夫人想给东家回信,要抓紧写。”
梅娘回房先把信拆开,里面足足有四页纸,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前几行先说了南方如何,后面全是关于她,末了又问安好。
梅娘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纸短情长,宋阮郎这一去,她看不到摸不着,心里总是不踏实。
梅娘听来听去大概明白什么意思,西院想借此逼着项富春娶兰儿,今天这是找南院给项家施压。
四月底,南方终于有了音讯,跟着同去的红袖带回信件。
一份给了西院,一份又送到南院,沈氏拆开信高兴的不行,“可算是等着了,快,把老爷叫回来。”
梅娘在孟家住了七八天才回,当时宋长汀也在南院,梅娘跟公爹请安,带着盼哥回去。
晚上一家子吃饭,沈氏说:“要我说,这事南院就不管,让他们西院自己解决。”
金媛生怕天下不乱地顺应说:“是啊,云英未嫁公然与男子拉扯,传出去也是宋家名声不好听。”
梁芷柔头重昏沉,阖眼沉睡。
梅娘关门出来走走,走到一处盎然的荷花池旁,竟然看到项富春与宋兰儿在桥上拉拉扯扯。
本想打招呼的梅娘退了一步,只听见“噗通”一声响,宋兰儿一头栽进荷花池。
房中两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的女人,梅娘闹了个大红脸。
杨掌柜躬身:“少夫人好”
梅娘窘迫还礼,目光牵引到宋阮郎身上,后者也在看她,轻柔说道:“表嫂先到卧房稍等。”
梅娘震惊,小厮笑了笑:“在东家安排之前,小的在东院当差。”
梅娘恍然大悟,难怪后来她出去的几次,守门的都这么好商量。
夜色渐浓,梅娘一路小跑到东院,红袖开门,惊愕地看着她,知书达理的少夫人何时这么着急过。
梅娘来过几次,后来就不愿再踏足半步。
六月,传来宋官竹要回来的消息,可这时候的红霜已经有些傻态,若是坐在人前不出声还看不出来,一张口就能暴露点呆憨。
宋家回城当晚,宋家三院纷纷出来迎接,然后各回各院。
“姐姐,是..男..男孩吗?”
“千金”
霎时间,红霜断了所有念想,终于闭眼晕厥过去。
等红袖问她回信时,梅娘只回了句:“安好,勿挂。”
五月初一个雨夜,宋家南院被女人的嘶吼声所侵占,稳婆在里面接生,两名郎中在屋外候着。
沈氏心急如焚地等在门外,书房的宋长鸣也按耐不住地来回踱步。
说来旁人可能不信,除了有盼哥那次,她跟宋官竹再没有过肌肤之亲。
“既然有了,就去庙里上柱香吧。”
梁芷柔挽住她手臂:“我也这么想,这次正好你来。”
盼哥打开了红漆锦盒,里面是个金灿灿的长命锁,上面图腾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应该是找能人巧匠做的。
梅娘给盼哥戴上,又拿起盒子里的水滴状玉坠,玉体青碧油绿,里面有朵小小的木兰花,看起来十分精巧。
梅娘戴上,将玉坠子贴身放着。
宋长鸣回来后,捡些报平安的话念出来,红霜挺着大肚子松了口气,又听宋官竹信上说分娩不能回来,顿时眼泪就憋不住了。
傍晚时分,红袖把上学堂的盼哥送回来,在后门隔着门槛,掏出一个方形的精美木盒。
“这是东家给您和盼哥带的,另外还给了少夫人一封信。”
沈氏也想的这个理,但宋长鸣认为不妥:“兰儿失足落水,至今都在床上病着,还破了相貌,不管怎么说,项富春都得担起这个责任。”
“那是她自己活该,就是再喜欢,哪个大家闺秀能这么上赶着啊,真是丢宋家的脸。”
“夫人,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这是我不提西院讨公道,岂不是让人看宋家的笑话吗?再说兰儿脸成了那个样子,日后还能嫁给谁去?”
三月风暖,池水却冰冷依旧,项富春立即下水去捞,但宋兰儿的左额却被割出一道血口子。
项富春抱着浑身湿透的宋兰儿爬上岸,小沙弥闻讯赶来,紧跟其后的还有庄氏。
梅娘不想插足这趟浑水,从墙根处扭头走了,末了只听见庄氏兴师问罪的尖声。
“嗯”梅娘转道走向长廊,抬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杨掌柜继续说账本,宋阮郎却无心再听,直接叫停了他:“我去去就来。”
说罢,宋阮郎疾步出门,赶上梅娘,一把将人拉靠在墙上,捧脸吻住。
梅娘稳住声音:“东家在吗?”
“在”
梅娘提起荷叶裙摆进院,见堂屋亮如白昼,迫切地赶过去,岂料杨掌柜正在宋阮郎说账目的事情。
宋官竹知道发生事情后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金媛趁机把人邀到放纵行欢,梅娘见状就偷偷跑到后门,正动脑子想怎么出去,守门的就先搭了话。
“少夫人,您要出去?”
梅娘慌措,不知道怎么回答,守门的小厮做个噤声的动作,率先把门打开:“您早起早回。”
女人生孩子就像过了一趟鬼门关,看到这样的红霜,梅娘想到当年的自己。
当得知是女孩,她就像这样,立马被抛弃,坐月子时沈氏也只来过两次,而起先殷勤备至的宋官竹则是嫌屋子有味道,一次都没来过。
坐月子的时候,红霜房中肉眼可见的冷清,下人都在议论纷纷,在长期死气沉沉的环境下,红霜逐渐情绪起伏剧烈,时常在床上自哭自乐,有时又近乎癫狂。
梅娘把盼哥哄睡后也去看情况,廊下被雨水浇湿,只听一声婴孩破涕,宋家南院又添了一位小姐。
稳婆把孩子抱出来,沈氏看了一眼,失望地走了。
梅娘让一早就请好的奶娘照看孩子,进房看看红霜如何,彼时她满头大汗,憔悴的睁着眼皮,苍白的唇没有一点血色。
三日后,阳光明媚,暖风扑面,梅娘与梁芷柔结伴去庙里上香祈福。
这时候庙里香火登盛,浓重的香味熏得梁芷柔有些难受,梅娘扶着她到香房休息。
“你躺一会,等舒服了我们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