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不知来英的为人,可读书人的惯性叫他与阉人宦官一流天然割席,危险,磨没了面上的气节,他垂下眼睛,做小伏低,谦卑起来。
“梅公子夸你,略有气节。”来英翘起一只脚来,轻轻地晃,“可惜了,咱这儿也是收钱办事,收了毛府的银子,必得给事情办漂亮了。免得你心里还有侥幸,我们培养的是娼妓男宠,不是什么秀才举人,书里写的那些个仁义道德呀,这里头一概没有——待会你进去之后,就别再把自己当成个人了,否则还有得难受,也给我们添麻烦,晓得了吗?”
谢兰便点点头。
谢兰便不答话了,往帘子外面看去,灯火寥寥,黑得连轮廓都没有。
“你莫要担心,这馆子也不是人人都来得起,你经过这遭,往后也就更能体会其中快乐——怎么都算不上坏事。”梅公子挑起一双狭长吊梢眼,抿着嘴笑,似乎只是爱凑热闹的一位特殊群众。
没多久他们从后门进了一处私宅,小路曲折弯绕,看不清去处,最后在一栋亮着暗光的建筑前停下,下了轿,梅公子先进屋去,不见了人。
心里只想,什么仁义道德,里头没有,难道外头就有吗?
谢兰在庭院里袖手站着,建筑表面看着考究清雅,再往里多走几步,大约就回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头了。外面如何,究竟不是给他看的。
明月当头,清风徐来,谢兰闭上眼睛,清风哪怕只吹片刻,也是这世上最好的。
两个挺壮的大个子箍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进屋去,里屋正中央坐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人,是男是女倒看不出来,嗓音略尖。之后谢兰才知道,他原是京中王公公的亲信来英,底下都称作来大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