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就别吃了,寡人也想看看你绝食的决心有多强。”嬴政冷冰冰的说着,抬手就掀翻了另一碗肉粥。
扶苏往被子里缩了缩,暗骂自己不争气,嬴政有什么可怕的,他不要自己先吓唬得自己泄了气。
此后嬴政来时就真的不带餐食了,扶苏是靠着嬴政来送餐辨别时日流传,为了让他伤好得快一些,也防止他逃跑,给他用的药里都添了一味催眠的效用。
范绥说对了一点,扶苏难过的确是情关,还是嬴政强制的。
扶苏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其实才不到两天而已,他因为身上不爽,心情也不爽,胃口就很差,嬴政见他几餐都不肯配合着好好吃,问他是不是要开始绝食。
扶苏一听就很有骨气的说:“对,你不放儿臣出去,儿臣就不吃东西了。”
范绥帮他哥给江姑娘递送请书,那两人作比劝白谞放心,“言舒,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你知道我哥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要搁几年前啊,我也不信真有人能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吧。”
范绥摇摇头说:“要是江姑娘不嫁给我哥,我哥这辈子可就要孤独终老了。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咱们的大殿下霁月风光,竟也难过情关啊。”
白谞冷冷骂了句:“蠢货。”
央芷含着泪把一个包袱塞进了扶苏的怀里,沉甸甸的是她半辈子的积蓄,“殿下快走吧,不要回来了,大王他……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可千万不要回来被他抓到了。”
她不知事情的具体情况,白谞来找她怀疑扶苏是被嬴政给幽禁时,她震惊极了,暗查一番果真发现了端倪。
“卫柳公主是谁?”
白谞在前引路,插话道:“芷姑,卫柳公主是大殿下在九原救下的卫国的公主,这一回其实是她冒充齐国的公主出嫁,大王派李斯去齐国问责,齐王承认了,却说卫柳是他妹妹的女儿,也算是齐国的公主。”
央芷在宫廷浸淫多年,一点就通,“齐王居然这么大的胆子?”这事多半不是真的。
是以嬴政非但不担心扶苏谋反,还很期待,犯错的孩子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惩罚了,他得感谢扶苏送给他这样的机会。
不过能不走到反目的地步,嬴政也想用缓和一点的手段达到目的,毕竟他是真的很喜爱扶苏,也不想让扶苏难过受伤。
扶苏被囚的第二日,首先察觉不对劲的是白谞,连央芷都以为两人新婚燕尔,避到人后偷得半日闲也属正常,白谞却凭借着直觉感到奇怪。
“殿下穿鞋。”白谞蹲下托起扶苏的脚想给他穿靴。
嬴政这几日偏好把玩着扶苏的腿,因此扶苏对腿脚有些敏感,不自在的挪来了,干咳了声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央芷也拿起宽大的斗篷给扶苏披上,兜帽盖住了脑袋,挡住了大半张脸,“殿下快随我们来。”
央芷一看扶苏的凄惨模样眼泪就掉了下来,几日不见瘦了一大圈,可怜得紧。
凄惨还真不至于,嬴政只限制了扶苏自由,可没想真把他逼疯,时不时给他拿些书来解闷,两人在一起虽不说话,但偶尔也会对弈一局。
没有嬴政陪伴的时候扶苏也不觉无聊,他乐得见不到嬴政。
嬴政发现扶苏终于吃了东西,才松了口气。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嬴政现在是不想放的,他在等扶苏主动向他低头。
可扶苏被他关起来什么都不问,连卫柳也忘了一样,甚至不肯和嬴政说话。后来嬴政发现扶苏是在故意无视自己,想让他知难而退。
“不吃就饿着,寡人还不信收拾不了你。”
两人不欢而散,点心被嬴政落下了,扶苏肚子咕噜响了响,目光瞟到点心上,九原那边有厨子到咸阳来开店的,等他出去了定要好好吃一顿。
扶苏却不知这点心是嬴政特意让人仿着做的,气话归气话,把饿出个好歹来,结果只能更难看。
“想吃吗?吃吧!”嬴政展开油纸把点心送到扶苏嘴边。
扶苏扭开头,默默咽了口口水,“儿臣不饿,父王自己享用便是。”
“人还未加冠,脾性就这么大了。”嬴政玩笑的想缓和一下气氛。
嬴政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扶苏不知道他想这样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日夜和难以遏制的欲望做斗争,结局却是一溃千里,丢盔弃甲。
嬴政没有欺骗扶苏,那日他说但凡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会破坏和扶苏的关系,非要撕破脸走到绝路上来。
他也不想的,他不想看到扶苏厌恶憎恨的目光,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眸应该是盛满对他的孺慕之情,柔软而诚挚,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不过药效很短,往往睡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扶苏便以为这就是一夜过去。
所以当扶苏以为他已经很硬气的绝食了三天不吃饭,实际上才过去了一天左右。
嬴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油纸包裹的小点心,样式没那么精致,不像宫廷的标准,扶苏闻味道就差点流了口水,这是九原云中的特有点心,他最爱吃了。
说着还一把打翻了嬴政端来的肉粥,挑衅的和嬴政对峙着。
嬴政擦了擦手指,“你可要想好了。”
扶苏才不把嬴政的威胁放在眼里,情况再怀还能坏过现在么,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没什么可想的,你快放了我!”
范绥急了,“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骂人呢?”
白谞懒得和蠢货话短长。
就范绥那个脑子,能记住昨天吃了什么就很不错了,能指望他办什么事,他只会遵循别人的吩咐,自己是不拿出主意的人。
扶苏不是无缘无故就玩消失的人,他若真有事,也会给心腹打一个招呼。
而且白谞心思最为敏感,他清楚的很,扶苏对卫柳其实没有什么感情,大殿下看似很暖心,实则最薄情,他给任何人的柔情别无二致。
这世上只有最偏爱和最珍视是极特殊的证明,那卫柳公主,齐国公主也好,都得不到扶苏的区别对待。
两人一路上都未提及扶苏是被嬴政所困,怕触及到了扶苏的伤口,只是趁着夜色秘密将人送到了咸阳城外,咸阳令范靖已等在了城门口以令牌给扶苏打开了城门。
诚如嬴政所想的,扶苏网罗的一干心腹只对扶苏忠心耿耿,他这个秦王还要往后一排再排。
无痕在马厩中不好牵出来,幸好通灵性的沉光在等着扶苏。
扶苏才有机会询问外界的情况:“我娶的新娘子是死了吗?”
央芷诧异道;“没有,大王说她病了,在养病,有传染性,不让人去探望。”
扶苏一怔,又问:“那卫柳公主呢?”
“殿下,你受苦了,快白谞快给殿下解开!谁敢给你关起来的!”央芷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催促白谞动手。
受苦的扶苏默默吃掉半块可口的点心,把剩下的一大半包了起来,他有预感得跑路了,得留着当路上的干粮。
白谞拔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小心的切断了扶苏手上的链子,扶苏以为这链子居然这么不结实,他还以为至少也要费上很大的功夫呢,连失败的准备都做好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扶苏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他自以为至少也要过去半个月了,再被关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神经会不会出问题。
可央芷和白谞找到他的时候,说他只失踪了不到了五天,扶苏很是惊讶。
嬴政对外宣称长公子在养伤,暗里却和大臣透露扶苏被他秘密派去南海巡查,大臣信了,央芷也信了,可白谞不信。
打蛇要打七寸,嬴政了解扶苏不一定能忍多久,何况他故意模糊了扶苏的时间概念,若是扶苏觉得身体应该到了极限,就会进食的。
嬴政带去的点心很多,扶苏迟疑的拿起一块,他吃一块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吃了一块又想再吃一块,扶苏控制着自己不能全吃完,会被嬴政发现的,他以为嬴政不会去数具体的数量,只要看着差不多就行。
扶苏不吃这套,反呛了他一句:“你也知道儿臣还未加冠啊,那你还能对儿臣做这种事情?你就没想过百年之后,如何去地下面对列祖列宗吗?你又要儿臣情何以堪?”
嬴政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冷下了脸,把点心丢到他面前,“不吃就不吃,再废话,寡人能让你说不出话来!”
“哼。”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找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和扶苏注定是回不去了,如果他不把扶苏关起来,依那孩子的脾性,一醒来就会马不停蹄的逃开。
真等人到了九原,嬴政再想把人抓回来可就难了,他倒不担心会逼出扶苏的逆反心理,真把人逼反了倒也好,他就可以光明之大的将扶苏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他一个人的扶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