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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摇摇欲坠(第2页)

这些话自己往日也不在意,只是如今看来,这大观园竟是个铁闺阁,洪水滔天之时,想自己另觅一条生路都找不到缝隙,所以也难怪宝钗修炼成个“任是无情也动人”,平时只以简素为本,若想有积极的行动,却是再也没了施展余地。

黛玉满心凄凉,不由得抚着胸口,又垂下泪来,连咳嗽了几声,紫鹃给她轻拍着后背,摩挲前胸,转过头来嗔着雪雁:“姑娘才好一点,你又说这些,招得姑娘又难受了,你却只管在那里看着。你既然挑了头,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必然心里有个成算,你快点说,若能够有个奔头,大家也一起计议努力。”

紫鹃平日里最用心的便是黛玉的婚事,只觉得乃是生平最要紧的事情,然而听了方才雪雁那番话,进入她脑子里,竟如同天崩地裂的一般,只觉得脚下隐隐的便站立不住,仿佛这潇湘馆的土地都摇动了,竟让人好像要倒下去一般。

黛玉心头一跳,道:“又在胡说八道,国法的事,岂可妄议?”

雪雁笑道:“姑娘与其自己闷在心中,不如我们来说一说,那李续大人,从前是结好忠贤亲王的,忠贤亲王与当今曾经争位非常激烈,偏偏荣宁二府也是与八王有所往来,我听说也是有姻亲关系,现在清算了李续大人,顺着难免不会牵连到这边,到那时覆巢之下无完卵,从对李家的处置,就可以看出这一位的手段,那可是毫不容情的,姑娘可该要想一想后面的事情了,倘若真到了那一天,纵然是与宝玉的婚事成了,又能如何?”

听了她这一席话,黛玉登时如同雷击电掣的一般,瞬间耳中一阵嗡嗡的耳鸣,眼前也一阵发花,她一抚额头,低低地“哎呦”了一声,紫鹃连忙奔到她身前,搂住她问道:“姑娘可是头疼么?雪雁你这小蹄子,今儿忽然疯了不成?怎么居然说出这些话来?这么大的事情,也是你我能说的?”

紫鹃急道:“管它有用无用,姑娘总不能就这么受着。”这就是病急乱投医,总要有所作为才好。

黛玉吃了药,又躺了好一会儿,这才疏解了一些,她恹恹地卧在那里,一会儿想着李续世伯的家中,他家的孙女恰好也叫湘云,如今也不知如何了,从那个湘云便想到这个湘云,又想到自己,一会儿又想到自己今年已经十七岁,婚事一直未定,虽然与宝玉已经知心,然而这件事没有确定,终究是悬在那里,去年紫鹃为着自己,对宝玉假说自己要回苏州去,惹出一场事端。

自己虽觉得紫鹃略莽撞了些,不过倒是借此看到了宝玉的真心,况且紫鹃毕竟是一心为了自己,说出的话条条是理,且不说荣国府的富贵繁华,这里毕竟本来就与自己有亲人的关系,是自己母亲的娘家,这样就亲密一层了,更何况宝玉与自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自己在宝玉眼里是无价之宝,但是在旁人眼中就未必,纵然新婚的时候珍重,过了一阵看厌了,那些富贵公子难免要另去寻新鲜,当初薛蟠为了香菱,和薛姨妈闹了多大的脾气?结果一到了手,新鲜了一阵,不过半个月,也就看作马棚风了,如同一件旧衣服一般,何等的可悲可叹。

雪雁微微一笑,稳稳地说:“依我看,此时正用得着古人的‘狡兔三窟’,我乃是外面买来的,赎身可为良民,若是姑娘许我赎身,我在这世上也没个亲人,与姑娘和姐妹们处了这么多年,我又不打算成婚的,将来少不得要与姑娘作个依傍,且等我先出去,在外面立住脚跟,等姑娘要用时,也有个接应,倘若到了那种地步,虽然保不得大富大贵,小康人家总可度日。”

家生子就麻烦,世代为奴,旗人之家的家生子,即便家主情愿放出,也只准“旗下开户”,与正身旗人不同,四大家族都是汉军旗人。

黛玉听了她这一番话,霎时间心中百转千回,许多事情都在胸中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原知道你是个与旁人不同的,就不说将来,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如今你要出去,我原也该将那文契还给你的。”

雪雁笑着说:“紫鹃姐姐也晓得我一向不亲近诗词,只是喜欢那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现在眼看大厦将倾了,哪里还是忌讳这些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好好筹划一下才好,免得弄到事到临头,慌得如同洪水灭顶一般。”

紫鹃还有些不明所以,黛玉却明白,这乃是唐伯虎的诗,下面的一句是“我笑她人看不穿”,正应了此时贾府的情形,也与自己的处境相当,未曾料想雪雁平日里只管笑口常开,竟然有这样的心胸见识,这府里差不多的奶奶姑娘们都不及她,连外面的爷们也显得愚钝了,这潇湘馆中,自己平日里与紫鹃最为亲厚,雪雁虽然是从扬州带来的旧人,只因她性情疏阔,一心只顾着让自己不要多思虑,且先开心取乐要紧,所以总觉得不是真正知心,哪知今天竟然讲出这一篇大道理来。

其实雪雁所说,自己又何尝没有想过,有时候中宵梦回,也想到未来最恶境界,只想了一想,便不敢往下再想,纵然想了又有什么用?正如同探春那一次同赵姨娘怄气,说得一番好话:“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

倘若是聘到外面去,一个陌生的家庭,谁知道那里是怎么样呢?纵然表面光鲜,内里也不知怎样的污浊,像这边贾琏等人办出的事情,自己也看到了,自己可未必有凤姐那样的好手段去对付,就是凤姐,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现在还起不来。更不要说自己双亲已亡,林家那边没有什么助力,不来分财产就是好的,自己纵然有一份身家,带到了夫家去,倘若那一边如同豺狼一般,吞掉了自己的嫁妆,自己也难以抵挡,老太君虽然或许可以为自己出头,然而老太太已经有了年纪,“老健春寒秋后热”,难保无常的,所以这份家产或许不但不能傍身,反而会招祸了。

黛玉只管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越想越是郁闷无聊,这时她忽然看到旁边的雪雁,只见雪雁此时的容色与往日不同,一双眼睛目光幽幽的,竟然有一点仿佛鬼火,森森地冒着冷气,她与自己相伴十几年,从没有过这副样子,黛玉登时便是一怔,脱口问道:“雪雁,你怎么了,撞客着了不成?”

雪雁微微一笑,见左右除了紫鹃之外再无别人,便凑近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姑娘连日忧思,是为着李家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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