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到了这个时候,大城市中已经有安全套的存在,名目倒是很新奇,叫做肾衣、阳具袋、风流如意袋,然而价格不是很便宜,而且粗制滥造的多,避孕常常失败,余若荻也曾经悄悄问起姐姐如何避孕,她说一般都是射在外面,事后赶紧清洗,当时自己就觉得不很安全,如今姐姐是这样的处境,突然又呕吐起来,不由得不让余若荻想到这方面。
于是余若荻就建议:“不如去医院看一看吧。”
谢芳仪惨然一笑:“妹妹,我现在哪里有钱去看医生?……不不不,你快把钱收回去,我绝不能拿你的钱。”送来的食物和蜡烛木炭之类可以收,但是钱是万万不能拿的,虽然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接了别人的钱,总觉得是变了一种味道。
回到家中,余若荻掏出一枚老怀表来看了一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余若荻进入空间,山洞中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已经是四月,北平的夜晚还是颇冷的,因此她日常仍是在空间中休息。
不过这个时候,余若荻没有立刻洗澡睡觉,而是走了出去,在山洞前面不远的一片草场,寻到了自己今年春天刚刚放进来的两只小羊。
余若荻也晓得姐姐这一阵腹胃不适,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有时便要呕吐,饭量也减了许多,自己烧了很鲜的鱼汤,装在上海销过来的金鼎保温桶里面给她送去,这民国老式保温桶金属外壳螺旋拧盖,还有一个大大的圆木塞防泄漏,类似暖水瓶塞,本是余若荻每天上班带饭用,此时自己在空间中做好饭菜带过去,姐姐也可以省了柴炭,结果姐姐一闻那鱼汤的腥味便反胃,于是自己只好改烧蘑菇汤鲜笋汤给她送来,这样的汤水她倒是还喝得下去。
余若荻也了解自己的姐姐,谢芳仪素来要强,又是个实心实意的,有十分力气绝不肯使九分,虽然身体不舒服,她也定然是竭力支撑的,教学上不会有太大影响,请假只要扣薪水也就是了,然而校方这样子借故辞退,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恶意了。
余若荻想了一想,安慰道:“姐姐不必忧虑,差事没了,再找也就是了,这些天你身子本来就不爽快,每天强挣扎着去学校也是为难,不如就趁此机会暂且休息几天,食物上面不必担忧,我这里可以敷衍的。”起码有大把的竹笋。
甚至有相熟的人好意提醒:“若荻啊,你的那位令表姐夫,听闻名声不是很好,大家都不是很愿意沾染呢,你清清白白一个人,何苦给他连累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没有寻是非的。”
余若荻一听就明白了,虽然说的是卫新民,难免连姐姐也带上了,于是那请托关系的心也凉了许多。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卫新民这边的差事还没有着落,到了四月上旬的时候,谢芳仪又给人家借故辞退,余若荻听了消息暗暗叹气,这一天晚上带了东西去看她,进门便感受到那一股灰惨的氛围,卫新民坐在一旁,闷着头只顾抽烟,谢芳仪虽然没有流泪,然而那眉头也是紧紧锁起来的。
余若荻笑着说:“我和你一起吧,姐姐姐夫向来都称扬我的手艺。”
当天晚上,余若荻在这里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她的身体素来不错,这一回却不知怎么,突然地便有一点胃动力不足,吃进去的食物都难以消化的样子,让她几乎感到有些胃疼了。
吃过了晚饭,又陪着姐姐和卫新民聊了一会儿天,也答应说看看能不能给姐夫找到暂时的事情做,余若荻便站起来告辞,走到雪地里去等黄包车。
回想起这些,余若荻脑子里一个劲儿地转,假如姐姐真的怀孕,自己要怎么办?那个卫新民靠得住吗?
(我查到的资料是,民国时期避孕套生产成本0.8美分/只,那么销售价大概应该是一角多吧,没有查到实际销售价,但根据成本来看,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抚摸着山羊柔软的皮毛,余若荻的心头又纠结起来,方才自己也低声问过姐姐,“总是呕吐不止,是不是真的有了?上一次月事是在几时?”
当时表姐蹙眉道:“我也担心是这样,上一次月事是一个半月之前了,不过你也晓得的,我的经期一向不准。”
姊妹两个自幼一起长大,虽然说起话来不像与新青年聚在一起那般逸兴遄飞,然而关系也是亲密的,余若荻当然知道姐姐月经不调,往常的时候别说是迟延半个月,就是晚了一个月,也是有的,可是那个时候她没有碰男人,不担心怀孕的问题,现在可是不一样了。
谢芳仪苦笑了一下:“秋秋,自从我来北平,多有累你。”
余若荻一笑:“姐姐何必这样客气。”
余若荻与谢芳仪膝盖碰膝盖地坐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回家里去。
见了表妹,谢芳仪站了起来,强撑着打招呼,虽然神色间仍是坚毅的,然而现实的压力是如此之大,抑郁便是不可避免的。
余若荻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拉着姐姐的手,问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能够去了?”
谢芳仪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是因为我这一阵身体不是很好,有两天实在是难受,请了假没有去做事,校长便说我有意旷工,让我不要再做了。”
送妹妹上了车,谢芳仪回到家中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十几只蜡烛,还有一大包木炭,她转过头再一看窗外的雪光,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了。
余若荻回到公寓里,反锁了门马上便进入空间,一秒钟之内,她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山洞中,余若荻摸索着点着了蜡烛,从藤篮中找了一件睡袍,又拿了毛巾,便直奔洞穴深处而去,那里有一眼温泉,可以让自己在这种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虽是不喜欢卫新民,但是他如今毕竟是自己姐姐的伴侣,对于他如今的处境,余若荻也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的,于是开了年,便四处请托为他找事情做,然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毕业半年的学生,在北平哪里有什么人脉?所以自然到处碰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