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檐看着它飘到下面一个打麻将的人头上,轻轻嗯了声,也不知是可惜还是懊恼。他们没话说了,虞青檐扯了扯袖子,有些冷。他想,一定是贺霖把他带偏了。走在路上不牵手,也不黏人,说几句话就感觉话头跑偏到暧昧氛围上去,然后不得不尴尬地转移话题。里头那屋换了扑克牌,有人打了个炸弹,四张牌啪地一声摔在桌上,接着大声嚷嚷:“还有哪个比我大?安?来来来把王炸甩出来,真的是,真以为老子没得大牌嗦?”
里面轰然闹起来,虞青檐笑道:“打牌就是图个热闹,等会他们肯定还会边洗牌边复盘,我都能把那几句台词被背出来,什么‘你一对冒冒就可以把我吓到起?’‘我还有个顺子没有出,一直压在手上’,还有——”
贺霖突然打断他,说:“其实刚才我很想吻你。”
“相比上一次见面,我已经长大四个月了。”贺霖突然压低嗓子说:“上次我骗你的,当时我还差一周成年。”
“那么说你现在成年了。”虞青檐微微地挑了下眉,“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啊?”
贺霖闻言,咬着虞青檐的一呼一吸,倾身过去,坦坦荡荡地抓住他垂下来的鱼钩。虞青檐有些想笑,但看着贺霖的眼睛,刚才那点儿戏的心思突然消失了。贺霖大概是和任何审美体系都兼容的典型帅哥,特别是眉骨有些欧化,晚上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像在与你诉说他的故事。
“不会。”
“来成都怎么能不会打麻将。”
贺霖笑道,“看着你打,我来学。”
贺霖闻到包间里面的烟味,轻轻皱了下眉头。“你们好,我……”
秦宇打断他,冲虞青檐问:“新男朋友?”
一屋人安静了,虞青檐也没尴尬,“我就不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地有个帅哥朋友?”
可是他的性子远不是玉那样温润,他说:“我的男朋友,贺霖,再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这绝对把贺霖印象里的恋爱轨迹撞碎撞散撞成胡乱支棱的废钢铁。恋爱应该先一见钟情,在他的头发丝里发现他异于常人的可爱,先暧昧再告白,先告白再接吻。而那天他完全晕了,开着车把虞青檐送回去时还在神游天外,直到把车停到地下车库才后知后觉地心脏狂跳。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又点开手机看到那个新加的联系人,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竟然成功了?!
虞青檐后背压在栏杆上,下一刻贺霖顶开他的牙齿,勾住舌头又轻又急地咬。虞青檐大半个身子都仰倒在外,被贺霖抱住了后背。贺霖的吻技很青涩,但用劲是真的大,虞青檐感觉骨头都被他捏碎了——
玻璃门被拉开,哗啦一声,虞青檐正吻得兴致高涨,他有些不悦,推开贺霖后看见门口站着似笑非笑的秦宇。
“还说不是新男朋友?”
“……”虞青檐的眼睛离开屏幕,有些无力地说,“不是……”
贺霖把车钥匙绕在食指上转了转,笑道,“不要反悔。”
秦宇根本组的不是蹦迪局,他去杭州出差了一个月,最馋的不是什么火锅串串,是麻将。虞青檐一推开包厢门,里面的人齐齐转过头,七嘴八舌道:“哎哟,虞美人来了,快坐到起坐到起。”
虞青檐愣了愣,转过头看他。贺霖皱着眉啧了一声,看样子有些烦躁。“我是真的想……我现在也想吻你。”
虞青檐脱口而出:“……那为什么不试试?”他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保持了一整天的分寸感被自己顶破,而贺霖似乎完全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立刻就踩着他最后一个尾音压上来。
“等等,我开玩笑呢,”虞青檐被逼得不断后撤,仍然笑道,“里面这么多人,转个头就能看见……唔……”
贺霖停在鼻尖前几厘米处,虞青檐稍稍垂下眼睛,就等他下一步动作。贺霖伸手摸到他的后脑,带起的风撩动了耳边的碎发,虞青檐就快彻底闭眼,贺霖手指间夹着一片枯叶子离开了。
他低声说:“刚才就想给你捡开。”
他回到刚才的距离,两指一松,那片枯脆的叶子慢悠悠地飘下去。
“……我也不会。”虞青檐拉着他到阳台,这边空气好了很多,就是有些冷。他说,“也不是不会,没有他们那么厉害。你知道秦宇吗?就坐上位,看着比较凶的那个。武侯区麻将联赛第三名,七十岁的老太太都打不赢他。”
他们倚在隔离阳台与包间的玻璃门上,早春夜间带着浸透骨头的寒气,可是这边非常热闹,猜拳喝酒的,抽烟打牌的,人声鼎沸。
这一小块阳台倒被衬得寂静,虞青檐偏过头笑了笑,打趣道:“现在挺晚了,你再不回去,家里的门禁时间该到了吧?”
“放屁,装什么衣冠禽兽。”秦宇说,“一看就是撞号了。”
众人哄笑,虞青檐冲他翻了个白眼。他还没忘记自己是带贺霖来的,这小子看见他和他的朋友打得火热,靠在墙边也不尴尬,虞青檐倒蛮意外的,因为他是贺霖和这一众陌生人的唯一纽带,如果他不管贺霖,再头铁的交际花也无法立刻融入,但贺霖好像挺自在的。
虞青檐问他,“搓几圈?”
他打了好多字,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最后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到清晨六点,虞青檐什么也没回复。
贺霖慢慢冷静下来,突然想到:虞青檐是不是只是玩玩啊?
“你管得很宽……”虞青檐话说到一半,突然眉毛一挑想到个好玩的。当即说风就是雨,一手搭在贺霖肩膀上,说,“但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秦宇登时笑了,“你说什么?!”
虞青檐耸耸肩,意思是随你怎么理解。他今天穿了件套头的深绿色卫衣,衣袖随意挽上去,整个人像一握莹柔的玉,白净的手臂如同穿在玉上的半截象牙白麻绳。
“看一盘嘛,我马上摇裤都输完了,我输完了你上来,要不要得?”
虞青檐笑着摇头,秦宇坐在上位,嘴里咬着烟,见他来了招招手,含糊道:“妹妹快过来让我嘴一口。妈的,去杭州一个月把我想死了。”
虞青檐没理他,对身后说,“进来吧,认识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