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月又说:“我这么说,肯定是个坏家长了。但我不得不说。有时候当家长的,明明知道自己是乌鸦嘴,还是得飞到孩子头上,呱呱地叫那么两声。河景啊,你放过陈锐吧。现在你是把他当成珍珠宝贝,但是你爸爸呢?他要是知道,你们不是普通兄弟,而是情侣关系呢?你妈妈呢?你准备怎么跟你爸妈解释?更何况,唉,我真是拉下一张脸,什么都跟你说了。你知道我和陈锐爸爸,他都是四婚了。你能说,陈锐爸爸在娶白灵的时候,不爱她吗?谁不是爱得死去活来才结婚。但是他怎么又跟白灵闹离婚?人这一辈子,不知道碰见什么人。你现在觉得陈锐是宝贝,等你上了大学,遇见新的宝贝,到时候陈锐怎么办?他不像你,一旦背负着‘乱伦’的名声,他的人生就全毁了。你想想,如果你身边有一个人,有这么个名声,你还敢和他接近吗?”
白河景手心冷汗涔涔而下。他想抽回手,朱春月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紧握着他的手,深深叹了口气,说:“河景。我也是没办法,你别觉得我是棒打鸳鸯,看不得别人好,我是最在乎爱情的。不然我也不能跟陈锐爸爸。正是我在乎爱情,我才得替我们陈锐来说这些丧气话。陈锐现在就是走在刀尖上。陈锐爸爸天天在家大骂,他就这么一个知心的儿子,还跟弟弟跑了。断绝关系,你想想,陈锐现在是什么压力?再过50多天,他就要高考。你真是喜欢他,怎么能把他架在火上烤呢?”
“我怎么办……”白河景喃喃地说。
白河景胸口一震,转过头。朱春月胸有成竹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对,我都知道。怎么说,我听见了。正月三十你和陈锐……你们干什么了还记得吗?”
白河景脸色大变,手脚冰凉,本能地想逃跑。朱春月一把按住他,说:“回来,河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才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你说说心里话。知道你们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你想想我的心。”
两人对视片刻,白河景渐渐镇定下来.朱春月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半边丰满的胸脯贴在他手臂上,吹气如兰地问:“河景,你喜欢小锐吗?”
朱春月掸着旗袍上的松针暗纹,幽幽地叹了口气。显然是等着白河景问话。白河景只好问:“怎么了?”
朱春月幽幽地说:“河景啊,你不知道我一个当妈的心情。我有件事儿挺疑惑的。陈锐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以前都没见过,怎么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啊?”
白河景干笑一声,抓抓头,说:“那个什么,春月小姨,就是投缘呗。能玩到一块去。他又这么好。”
回答完,才想起来陈锐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草率。可是朱春月好像完全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娇滴滴地说:“那就好,小锐高兴,我们就都高兴了。小锐麻烦你照顾了。他一个做哥哥的,居然还让弟弟照顾。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小白年纪轻轻,就是个靠谱的男子汉。”
白河景又开始觉得她很好了。这个女人比他大十岁,今年才二十六,正是一个女人最漂亮的时候。她很白,身材丰腴而不肥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黑发像浓密的瀑布。他们看上去不像姐弟,倒像一对恋人。过往的男生都对他投以羡慕的目光。这羡慕也让白河景飘飘然。他没有注意朱春月的视线,探究的,玩味的,细细地描摹着他。
白河景很帅。白家的基因相当不错,要不然她的继子陈锐也不能出落得那么好看;而小白河景刚刚十六七岁,已经有种青春动人不自知的帅气。下颌清晰得像天才的人生计划,热爱运动,身姿挺拔,皮肤是紧实漂亮的小麦色,红色外套一衬,宛如满山盛放的带刺玫瑰。朱春月短暂地想,如果能把白河景和陈锐都收了,周一到周日不重样地睡,才不枉了嫁进这个家一趟,随即想到她色诱陈锐时,陈锐条件反射露出的又是厌恶又是恐惧的神情。
白河景叼着章鱼小丸子,回头,一片蓝白色校服里,一个戴竹编大檐帽、穿暗绿色短旗袍的女人仿佛鹤立鸡群。她微笑着摘掉竹编大檐帽,眼角绵延出两道笑纹,像延长到鬓角里的眼线。朱春月自来熟地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出来买零食?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这么巧,就看见你了。噢,小丸子!”
她从白河景的小丸子里拿走一个,送到嘴边,娇俏地咬了一口。白河景愣愣地低头看着。朱春月的头顶才到他肩膀,上次裹着围巾看不清楚,这次她换了旗袍,颇有一种娇小丰满的熟女美。胸脯和腰肢的弧度心旷神怡。白河景不禁多看了几眼。这神态落在朱春月眼里,她的酒窝又深了几分。“我怎么感觉你比上次见面时候更帅了呢?”
白河景哈哈一笑,尽管他听习惯了别人的赞美,但是没人会嫌弃别人的夸奖。朱春月注视着他的笑脸,说:“现在学习和功课忙不忙。”
朱春月朝他凄然一笑。“我回来接他的。河景。你觉得我对他不好吗?我家里有个三岁的孩子,你有了孩子,就会知道。真的照顾不过来。父子没有过不去的坎。陈锐只要回了家,还是我们的好儿子。我们好好聊一聊,什么心结都打得开。你喜欢他,就让他回家。要不然,你不是喜欢他,而是毁了他。你知道吗,兄弟恋爱是天理不容的事。你想让陈锐为了你,一辈子都毁了吗?”
白河景愣愣地点头。朱春月亲昵地点点他的鼻子,拉过白河景一只手,握在手里,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想想吧。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懂。等你长大了,或许就知道,陈锐为了跟你谈恋爱和家里断绝关系,得是多么大的事。你想让陈锐没有家人吗?小孩子家家谈个恋爱,不过是玩闹的事,陈锐你也知道,有那么一张脸,得有多少小姑娘往他身上扑,为了一点处对象的事和家人断绝关系,那可太傻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但我是真心把小锐当我亲儿子。小锐和我们断绝关系的事,你都知道吧。我的心都碎了。现在,我晚上想起陈锐不当我儿子了,还是会哭。你看看我手,抹眼泪抹的,都粗糙了。”
她的掌心确实粗糙。白河景刚想说话,朱春月款款地说:“河景,我知道。你对小锐是真心的。但你这么小,你能给他什么未来?他可是你的亲表哥。现在当然没人敢说你不好。但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陈锐吗?他好好地,有家不回,有亲爸爸不去投靠,和自己的弟弟同居。要是普通的弟弟,也就算了,偏偏是个有钱的弟弟。河景,你也别急着打断我。你家的钱,早晚是你的。不可能是第二个人的。就算你以后出息了,自己挣了大钱,这些钱还是你的。你可比陈锐有钱多了。一千块钱,不是小钱。你说给他,就给他了。让他和你一起住,没要过他一分钱。”
白河景倒不觉得一千块钱是什么大钱,和陈锐住在一起,也不能管陈锐要房租。
“你们在一起都干什么呢?”朱春月疑惑,“我们陈锐是个小哑巴,说不出话。性格闷,没爱好,你和他玩什么?”
白河景抓着头发:“打游戏啊……他还能教我学习……”
声音渐渐低下去。朱春月微微一笑,说:“原来你们在打游戏?我还以为你们在处对象呢。”
她差点忘了,陈锐是个同性恋,和眼前这个看似对女人感兴趣的白河景一样,都是同性恋。白家的亲戚也真会张罗,竟然让这两个同性恋单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两人放肆到大过年都在搞,平时同居不知道能玩出什么花样。怪不得一向打不出闷屁的陈锐突然果断地断绝关系。有这么个同性恋弟弟撑腰,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商铺街到了尽头。再往前走,这条路就通往火葬场了。两边的花树里开始掺杂松树,喧闹的叫卖声也渐渐消失。正和她意。她想要一个没有声音的安静环境。朱春月继续向前走着,腰臀风情万种地扭动。她能感到白河景的视线黏糊糊地挥之不去。这才对,朱春月暗自微笑了,这才是十几岁少年应该有的反应。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花树渐渐消失了。松树下出现了一个长椅。长椅边落着几枚纸钱。朱春月早就走累了,急忙坐在长椅上,招呼白河景和她坐在一起。白河景坐下来,朱春月的香水味直朝他鼻孔里钻。
“还行。”
朱春月格格一笑,捂住了嘴,朝前走去。白河景不由自主地跟在她身边,渐渐朝着商铺街的尽头去了。朱春月又问:“我们小锐在你那挺好的?”
白河景条件反射地回答:“那必须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