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豫行的话还没说完,孟梁已经拿左手把筷子拿起来了。
孟梁:“我两只手都会用筷子。”
栾豫行愣了一下:“啊…那,那太好了。”
孟梁:“在栾营长心里,结果大于一切是吗?”
栾豫行:“对。”
孟梁:“即便实施过程时用的手段是卑劣的,令人不齿的?”
孟梁:“我的马…”
栾豫行:“小吴送回去了,请问先生还有别的指示吗?”
孟梁说不出话了,拿好用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揪着被单,过了一会儿才踌躇着开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
栾豫行:“幸好条件不错,不然你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孟梁突然拿手撑着床想坐起来。栾豫行忙摁住他。
“你干什么?轻点儿动,一会儿缝的线绷开了。”
栾豫行脱口而出一句呼唤。孟梁回头看他,栾豫行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你自珍重。”
孟梁颔首。
栾豫行的车停在了山脚,把镇痛药递进了孟梁手里。
栾豫行:“曲马多,镇痛的。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再吃。”
孟梁没接。
孟梁一边道谢一边接到手里。
栾豫行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棉大衣,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场景和对话都太自然太温情,孟梁觉得心情很乱。麻药劲早就过了,手臂上的疼痛像有只野兽一直咬着自己的皮肉,让孟梁持续性皱着眉。他站在病床前不动,说:“栾豫行,你实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今儿索性咱们就说开了。雾林山不会被收编,你放弃招安我吧。”
话还没说完,栾豫行推门进来了,孟梁想他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
“醒了?要喝水吗?”
栾豫行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手上却已经给孟梁倒好了水,小心翼翼地把孟梁的头扶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水。
孟梁输完最后一瓶药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栾豫行的根据地让他觉得不自在,他不想留在这里。栾豫行也没强迫他,帮着他换了衣服后叫他在屋里等自己一会儿,随后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玻璃罐,里面泡着两枚耳朵。
栾豫行:“虽然我不太理解,但还是给你保存起来了。这里的液体是福尔马林,防腐的,你未来几十年都能把它摆在屋里观赏。”
孟梁笑了。栾豫行这么处理也挺好,毕竟孟梁不是真的想看焦赞吃人肉。
栾豫行心里“咯噔”一声,目光闪烁起来,没说出话。好在炊事班的人恰好来送饭,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孟梁看着那碗卧了个荷包蛋的手擀面,又看了看自己包了层层纱布的右手臂,想问栾豫行是不是故意的。
栾豫行干咳了一声,说:“你现在应该清淡饮食。煮粥我怕你吃不饱,根据地又没有白米了,只有白面。我喂…”
栾豫行:“自从我知道万春楼的事不是你干的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真正的那窝匪复仇,见你那之后一直在查鬼见愁的行踪就一直关注着你。昨晚你往三鞭子村去了之后自然有人来给我报信儿,我担心你有什么意外,就带了一小队人找过去了——幸好找过去了。”
孟梁听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栾营长,对孟某过于关切了。这是孟某和他朱小妹的私事,即便是真死在他手里,也是我自找的。”
“我不理解孟梁,”栾豫行看着孟梁的眼睛,“你的目的是杀了他给自己正名。那他死了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亲手’杀了他?你管过程是什么样,结果达到了不就行了吗?何必非要冒玉石俱焚的险呢?”
说完这话栾豫行才托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帮他坐起来,把枕头垫在他后腰处。
孟梁:“我得回去,不然他们该以为我死了,再回去晚点灵堂都该布置好了。”
栾豫行哭笑不得:“我早就让小吴去报信儿了,你安心躺着,起码再休整一天,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去。”
车轮卷着风雪离去,孟梁踏上山路,突然觉得栾豫行那声叹息很熟悉。
熟悉在哪里呢?孟梁一时想不出来。
孟梁:“还未谢过栾营长救我一命。现在打仗,什么东西都宝贝,不好再欠这样的人情。军匪不同路,栾营长和我走得太密只会百害无一利。以后,非必要的话,孟某不愿再和栾营长有瓜葛。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吧。”
孟梁拉开车门下车。
“孟梁!”
栾豫行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把棉大衣的扣子扣好。
栾豫行:“我明白,我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我尊重你的意愿。现在做的这些,你就当我是为了那晚的事赔罪吧。”
狡猾如栾豫行,一语双关。看似是在为那夜撞破孟梁身体的秘密而道歉,实则是在为那夜在万春楼强索了孟梁的身子而道歉。既瞒住了孟梁,又减轻了自己的愧疚之心。
孟梁这才发现栾豫行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个四川姑娘给孟梁换完吊瓶就出去了。栾豫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孟梁床边,说:“我说你是三鞭子村无辜受伤的一个村民,你记着点,别说差了。”
孟梁环视四周,说:“你们根据地条件真是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