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合书放到窗台上,拉过被黑色映得更白更美更森然的手骨,低头吻一下手心,什么也没说,但抬头时眼睛里溢满的思念和不舍。
西蒙教授揽着腰肢的前臂又往里挪了挪,被吻的手心盖住那双蓝眼睛,用正常咬字优雅的嗓音告诉他,“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已经不想离开了。你可真磨人。”
他等了会儿,把手骨移开,“我记得有几个跟你一样留校的学生。你平时找他们玩,我不会毫无理由吃醋。我的确想禁锢你,我确实想,但我更想放你自由。我有时候私心很重,但我知道那是私心,并且能分清楚。你好像已经不常去图书馆了。”
他欣慰地用修长手骨拍拍头以示奖励,完全没意识到林德的反省和他想的反省全然不是一回事。
“估计你现在也睡不着,看一会儿我,吃完早餐再睡。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正好给你解答一下。”西蒙教授的语调和袍子完全不搭调。
林德犹犹豫豫问:“您的声音能稍微改变一点吗?就,邪恶一点?尖一点?更像亡灵法师一点?吐字不清晰一点?”然后他才回答教授,“我的确有些东西想问您。”
“您可以摆优雅的姿势,但是不能太优美。不行,怎么看您都有一种贵气,这不行。对,没错,理解力满分!您太棒了!…
“我关灯试试…
“您真棒!您看起来真惊悚,正是我想要的。这个蓝紫色好极了。我再次宣布我爱极了蓝紫色!它刚刚好,您看起来真邪恶!像故事里一样,完美的漂亮。
林德从教授手里接过衣服,绕到教授背后完全脱下白色棉袍,一根手臂,一根手臂套上精心准备的纯黑金线衣袍,站到教授身前系扣子。这套衣服只有几处暗扣,很好系,也很好解开。稍稍整理宽大的帽子扣上颅骨。
白骨被黑衣环绕,金线暗纹在炽白灯光掩映下流动,魂火从根部的暗红再到透薄红,在尾端渐进为蓝紫。
林德退后几步欣赏打量一番。很好,跟他想得一样,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有一种低调奢华肃穆又阴森恐怖的亡灵法师氛围。
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养谁。可能西蒙教授以后的衣服都是林德那些奇奇怪怪的审美了。
再次歪掉的重点让西蒙教授真的叹口气。“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那个人我都没见过几次,是个很傲慢的人。”
“我同样傲慢。”林德自我反省,“您不喜欢傲慢?但我不想收敛,而您会容忍我的。我知道您会的。”
“是的,我会。但并不是容忍。你傲慢起来特别可爱。只限你。我不喜欢「傲慢」这个单词,但我喜欢「林德·霍雷肖的傲慢」这个长句子。”西蒙教授接着补充,“况且我觉得,你可以把自己偶尔的「傲慢」叫成「自信」。比如告白时正经扔下一句「你会喜欢我」,然后不等回复转身就走的行为。因为我确实喜欢上你了。”
“你前面那句话,如果我没记错,和一些市面上常见的育儿书是一个意思。”西蒙教授真的也认真想了想,非常肯定地跟他说,“而我不是小孩子。”
“您为什么要看育儿书?您想要个小孩子?!”林德突然高声,满脸惊讶。
西蒙教授对林抓到的重点十分无奈,只能慢慢解释,“因为,我试图饲养一名活蹦乱跳的人类。不要反驳我,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养,你一个人能过得很好。林,你在我看起来就只有这么一点大。”他用指骨尖比了比,“而我在犯罪。”
“满分答卷。”林德夸奖,指腹一节节攀着胸骨玩,忽而问,“您是指狗死亡之后遗留的骨头,还是指狗嘴里叼着的骨头?”
“你就别再挑刺了,林。”西蒙教授真的无可奈何,“咱们换衣服。我记得你等我换这件衣服等了很久。怎么现在不着急了?”
“您就站在这里,我当然不着急。”林德得寸进尺地畅想,“我现在不止想看您穿黑色,还想看您穿红色,蓝紫色,金色,想亲手在您白袍上画画。这些您都会应允对不对?”
“我去图书馆是为了偶遇您。从一开始就不是偶遇,我故意的。现在您会常回来,我在这里学习没有差别。”林德解释完图书馆,卷着海水的眼睛深邃迷人,“我将这儿布置成家,而您会回家,我待在这儿等您回家。我做错了吗?”
“你是故意撩我的,对不对?”西蒙教授没去回答对错,因为根本不需要他回答。
“只是习惯。”林德认真思考,“我习惯于告诉您:我有多喜欢您、我有多爱您、而您有多美好,然后奖励您、夸赞您、亲吻您。我刚才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是这么想的,而您也的确在挤时间回来。哪怕我可能睡得正香,注意不到。这种正面反馈,让人很…沉迷。”他最后用了沉迷,那是药物上瘾的常用措辞。
“角色扮演?”西蒙教授非常上道的明白了,“我其实想知道你关于亡灵法师的印象是从哪来的,怎么没什么好形容词。虽然我知道基本上都是反派,描述都是「他从喉管里挤出嘶哑难听的破洞声音」之类的,但是你的印象似乎更奇怪一点。”
林德神神秘秘不告诉教授。他转过身精准拿出一本仿佛崭新的书,精确翻到某一句话。拉过教授,让教授坐到窗台上,自己坐到教授身上,浓黑金丝软皮的衣袍一点也不凉,是温的。
教授用相当嘶哑的音色回答他,为了他能听清,吐字还是很清晰。等到解释完这本书中一些晦涩的东西,以及更正完着作者困于见识而写下的谬误,天已经大亮。
“您解开点扣子,没错,这个角度最好。您别动!我特想撕掉您衣服,吻遍您全身!您真好看,您怎么能这么好看!天,您太漂亮了!您是完美的黑夜生物!”
等到天微微亮,林德记录完既美丽优雅又阴森邪恶的黑袍教授,兴奋度稍微降下来,再看向那对完美搭配黑袍的魂火,诡异地察觉到似笑非笑的神情,犹豫着反省,“…我是不是…玩得有点过火了?”
西蒙教授很欣慰。他看到林那么开心舍不得劝人睡觉。现在天都亮了。问题的关键是,想看他穿这身什么时候不能看,犯得着为一身衣服熬夜吗?
“您别开口,您声音太优雅,会破坏整体氛围…
“我想要嘶哑的声音…
“您动几下,随便摆几个姿势,好极了!您等我用术法记录下来…
“您在哄我。”林德仔细在日光下分辨魂火的颜色,想知道教授是不是在撒谎。或许是真心的,他最后下定论。
西蒙教授看看天色,“我必须离开,今天不能陪你吃早餐了,咱们聊得长了点。这件衣服你想留着还是让我穿走?提前告诉你,穿走之后我可能回来还是一身白袍,有损毁的可能性。”
“您穿走。衣服就是拿来穿的,又不是摆着看的。”林德的口气满不在意,就好像刚才看得开心的人不是他。“我以后送您别的,如果您想要一模一样的也可以。”他站起来轻轻抱抱教授,“…您万事小心。”
“我成年了!”
“那什么也代表不了。如果你跟我讨论年龄,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我认识你曾祖。那时候他跟你差不多大。”
“那他的眼睛比我好看吗?他的灵魂也是深蓝色的吗?您认识他的时候,您是不是和他差不多,您喜欢他吗?”
“对极了。”西蒙教授大概知道将来的自己会被埋在各种色彩里。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所以放弃想象,选择完全相信林的审美,“你该给我穿衣服了。骨骼很凉,可能会冻到你。”
林德亲吻颌骨又含住指骨吮了会儿,转身拿到精美的盒子,捧到西蒙教授身前,“属于您的圣诞礼物,您亲自拆。等您穿好衣服,您就一整个都是我的礼物。”
莹白半敷洁白布料的指骨扯开绑带,里面是西蒙教授曾见过的黑色金线软皮长袍。衣型很好,仅仅拎出来就能立在那里看出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