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不重,有我助他,应该明日就能恢复原身。”郎葛忽然道:“你要和他商量好,他的去向。”
他自然也明白,佘垚对他和郎棣都颇有微词,就算他宽宏大量,要她留下,佘垚也不见得妥协,但与此同时,只有夹在中间的李咸池最为头疼。因此从一开始,李咸池的选择就相当重要。
李咸池垂下头,苦涩道:“你不愿留他吗?”
佘垚从背后看他们形态亲昵,但碍于李咸池已经警告过自己,只能空吃闷醋。李咸池和郎棣交谈完便往郎葛处走去,郎棣一回身,一屁股坐他身上。
佘垚:“!!!”
郎棣面露惊讶:“哎呀,好硌,”然后一低头,发现了眼冒金星的佘垚:“喔,坐到你了呀,真对不起呢。”
郎棣摆明了要气佘垚,佘垚也不甘示弱,张大嘴,挺起上半身,就要咬。
李咸池忍无可忍,捏住他三寸:“你也消停会儿!”
郎棣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李咸池心想。
李咸池默默吐槽:“算了吧,佘垚,你别动,让他上来。”
郎棣挑衅一般地看了眼佘垚,挤上床,往李咸池的方向靠了靠。
李咸池和他眼对眼,被他戏谑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索性背过身去。接着,他就感受到自己的一半臀被一只手包裹住,而他低头,就见郎棣另一只手缠过自己的腰。
他体型大,毛发茂密,但毛皮算不得细腻,甚至有些豁人。李咸池赤裸的靠在他怀里,感觉后背一阵酥痒。偏生佘垚不给他安宁,仿佛故意挑逗他一般,在他胸口敏感处来回划过。
都说蛇性本淫,等佘垚真化作蛇身的时候,李咸池才意识到,原来之前在曾家那个佘垚,甚至算不得“淫”。
这时,李咸池感受到身边另一处凹陷下去,原来是郎棣脱了鞋袜坐上床。
郎葛并未回话,反倒是继续无言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如同夜里的湖水,一汪沉默而深邃的黑。
——
李咸池只好说:“我不走。”
“他受得伤可比大哥受得轻多了。”郎棣在一边酸酸的说:“少爷不愧是少爷,就是皮肉娇嫩,比不得。”
佘垚这次甚至懒得瞪他,只是往李咸池怀里挤了挤。
过界?
他的话让李咸池骤然怔愣,这样的回答倒也像出自他之口。郎葛对于他们的关系,好似总维持着一种“恭敬”的安全距离,退一步的余地尚有,近一步,就好像没有可能了。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本人和郎棣,就再无人能让他踏出这一步。
“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你愿意好的人了?”
郎葛道:“你的话像是告别。”
李咸池笑了笑:“只是普通一句心里话。你叫我过来,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些。”
郎葛看着他问:“你觉得我会问你什么?”
昏暗光线中,郎葛业已舒展开眉眼,原本刚硬的线条也由此软化:“我已经很开心了。”
李咸池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郎葛说:“你的答案本来应该是斩钉截铁的。”
李咸池一怔,随着他的话看向趴在床上的佘垚——对啊,他怎么没想到,佘垚也是妖族。如果他的症状只需要有妖族就可以解决,那佘垚有何不可?
郎葛也从他的表情变化里读出了他的内心,略作停顿,复又问道:“届时,你如何选?”
李咸池盯着他,目光放空,好似被电流击中,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也对,这本是他期待已久,离去的时机,可为什么真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却无法立刻做出回答?
李咸池闻言又是一阵苦笑——佘垚对这二人什么态度他最清楚不过。可是佘垚一气之下若真要离开,又能去向何处?现在曾家已经对他戒严了,别处也无他栖身之所。在此情况下,自己真该放他走吗?
“你不用担心他会孤身一人离去。”郎葛好似看穿他心事:“他要走,必然会要带你一起。你那时候,会怎么选?”
会怎么选?这个问题李咸池还真没想过。
“呃……我……”李咸池还没想好该说什么,郎葛就忽然伸手,抓住佘垚,将他从李咸池身上揪出。
即便李咸池不是妖族,依然能感受到源自郎葛身上,那种叫人本能地臣服的威压。这是大妖在向其他族类施压。
李咸池赶忙攥住他手,救下佘垚。佘垚啪一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郎葛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郎葛说:“既然郎棣同意将他带到这,就是替我做了决定,如果他愿意留下来,那就留吧。”
李咸池闻言看向他,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你、所言当真?”
“你不应该问我这是不是真话。”郎葛一针见血道:“而是该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
佘垚朝他呲牙——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
李咸池坐到郎葛身边,光线不甚明亮,但依稀能看见他浓密的眉和高挺的鼻梁。郎葛也注视着他,目光沉静,好似一滩湖水。李咸池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
郎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三人交锋,半晌也不说话,直到这会儿才开口:“李咸池,我们聊一聊。”
这还是郎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对他说话,李咸池心里不免咯噔一声,回头看了眼佘垚。
“大哥不会怎样的。”郎棣看出他心中忧虑,按着他肩低声安慰。
李咸池看着佘垚看向自己委屈的神色,一时有些头大:“他有点认生,我向你们道歉。”
“我们谁跟谁?”
郎棣忽然从背后勾住他脖颈,嘴唇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耳根:“大家都坦诚相见过了,还需要这么生分?倒是这蛇兄弟,和你十多年没见,又不像我们一样,天天住一起睡一起,你和他客套才是情理之中。”
郎棣靠着他肩膀,戏谑道:“要不要当着你发小的面上你?”
李咸池:“……”
有病。
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李咸池把原先铺满了草堆的石台拿棉絮和旧衣物铺的简易的睡觉的地方,还在石壁上凿了几个洞,安插了几根木柱,吊起蚊帐。这床按理说睡五个人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郎葛现今化成原型,再加一个郎棣,基本上就是刚刚合适了。
郎棣在床边注视了一会儿李咸池,直到佘垚发毛,龇牙咧嘴地警告,他才眯着眼说:“要不我也化成狼形?”
那真的会挤死的,朋友。
夜里睡觉的时候,佘垚自觉地钻进了李咸池的衣衫中,从裤头向上,“一不小心”就把他上衣的纽扣撑破了。
李咸池怕他又把自己的裤子弄坏,只能连亵裤也脱了,光溜溜两条腿,任他上下蹿。
这时郎葛化作狼形,慢悠悠走过来,靠在李咸池身边,佘垚瞪他,他就淡淡道:“这几天降温,别冷着了。”
李咸池的嗫嚅语速极快,以至于郎葛并未捕捉清楚:
“怎么?”
“没事。”李咸池揉了揉鼻梁:“我是说,我觉得,这对你我来说不算过界。”
李咸池头靠着膝盖,歪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会问我,佘垚都那样对我了,为什么还要救他?或者让我不要跟他靠那么近,快些把他弄走。”
“你不就是那样的人?”郎葛反问道,让李咸池一时失语。
“再者说。”郎葛平静道:“干涉太多你和你朋友的事,是否对我来说,算是过界?”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又转过头,深褐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熹微火光。话语落后,就再无多言。
李咸池望着他的笑,忽而感受到胸膛里有一阵凌乱的跃动。他有种欲望,已经于喉头辗转,可是他又品不出这甜蜜和苦涩同时交织的滋味,究竟预示着什么?
李咸池思索片刻,最终道:“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谢谢你和郎棣。”
究竟是为什么?
“你不用回答。”郎葛端详着他:“这个答案,你只用自己知道。”
李咸池摸了把脸,只觉震惊的余韵尚未从闹钟抽离,脸部肌肉仍旧僵硬。他抱起膝盖,下巴放在手臂上,看着郎葛。
要跟着佘垚一起浪迹天涯?还是留在深山里与郎家兄弟为伴?一边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边是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床伴,好像选哪边都有理由,但选了哪一边都会亏待了另一方。
“还是跟你们。”李咸池笑了笑:“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
郎葛仍旧盯着他,但目光却愈渐深邃,这其中,暗藏着李咸池参不透的情绪:“我们也说好了,你若发现了别的‘解决办法’,你就可以离去。”
李咸池期期艾艾道:“他,他是病人,对不起。”
“你无需道歉。”郎葛抽出手,看了一眼地上的佘垚:“他只是内力消耗过快变成这样,休息两日便好。”
李咸池从地上捡起佘垚,估计是被方才的气场压住了,佘垚这会儿半天都没动弹。李咸池把他抱到床上,眼露无奈。佘垚却好像怕他离开,蛇头搭在他手臂上,意图挽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