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蔫了,又安静又乖巧地喝完了粥,在何擎端着碗起身时攥住了他的衣角:“何先生.......”
“嗯?”
“我以后不那样了,抱歉。”江颂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难听,转身咳了咳,后颈上的小痣一闪而过。
他想叹气——小朋友气性不小,又能惹他生气,自己都多久没动过气了,何必因为一个报复性的吻就冷待人。
况且江颂长得漂亮,没有点小脾气才不正常。他想。
江颂醒来的时候,何擎正在他身边,于暖黄的灯光下读一本书,他眯眼看封面——不是那讨厌的,才弄出些声响表示自己醒了。
“江颂?”
他不应。
男人蹲下身揽起他,那雪白的手腕自然而然滑下了脸颊,露出湿漉漉的眼睫,晕红的面容与干裂苍白的唇。
他恍恍地想自己是否会烧死在这,又想假如没有趁傅临止去洗澡时就离开如今会如何。那都是愚蠢又无用的幻想,他本来就应该为另一个男人更加及时的二十万付出相应的代价,与一定的退让。
江颂想起茨威格评价玛丽·安托瓦内特——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可二十万明码标价,他本是知道的。
他爱看何擎的背影,却又喜欢看他回头。
江颂笑得心不在焉,他还在想那句“宝宝”,干脆坦荡地问了:“我似乎听见你喊我宝宝。”
“你比我小了二十三岁。”何擎温和地凝视他,捋了捋他额发,“这么喊有问题?”
江颂被反将一军,脸上有些热:“没。”
“你真是一天一个样子。”何擎捉住青年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拉开了,“好好想想你该做什么。”他站起身。
江颂眯着眼笑了,纤长雪白的脚蹬掉毛绒拖鞋,拦在男人下腹,缓缓踩了踩那高高的隆起:“您不诚实。”
“你也不需要诚实。”
何擎把碗搁在床头柜上,又坐下来给他拍背,手掌厚而热,温度与安全感要隔着衣料熨进身体里头似的:“不哪样,嗯?”
“不偷情。”江颂含着点鳄鱼的眼泪瞥向男人,“也不强吻你了。”
何擎一愣,半晌开怀地笑了:“你这人真是.......”
“醒了。”何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点水润润,我给你拿晚饭。”
江颂爬起来喝了,看见何擎起身时搁在椅子上的大衣,总觉得有点熟悉。
何擎端进来一碗白粥,坐在床边,搅了搅,把调羹转向江颂,温声道:“你自己来吧,我没喂过人,怕烫着你。”江颂受宠若惊地想接过碗,但何擎稳稳端着:“你喝你的。我手上都是茧子,不觉得烫。”
何擎把他抱了起来,贴近他的耳边,“宝宝?还好吗?”
这男的是不是有病,他都十九了。江颂彻底昏过去混沌地想。
何擎真没想到江颂病成这样,下午要出门办事,看见他在沙发上睡着,给披了件长外套便匆匆离开,一回来就看见人蹬了外套躺在地上,竟像死去了似的。
那干涸的漂亮眼睛又流了泪,像枯泉压榨尽最后的甘露。
玄关处传来响动,他在沙发底部的缝隙里看见一双厚底皮鞋,极快地向沙发走来。
江颂把手腕搭上眼睛,冒出逃避的心理。
他看着男人又一次端碗起身,背影宽阔高大,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影子里。何擎快出了卧室门时江颂忍不住喊:“何先生!”
何擎转过头,锋利英俊的侧颜在昏黄的灯光下犹如王家卫电影里的经典片段。
“.......没。”江颂仰起脸笑了。
江颂听见卫生间传来漱口的声音,手探进内裤把那嗡嗡震动的玩意粗暴地拽了出来,弧度擦过敏感的内壁,他扬起修长湿红的脖颈,发丝黏附在眼角。他低笑着蜷紧身子,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睡着了。
在寒冬天气睡沙发的后果就是发烧。他艰难睁开像被胶水涂抹过的眼睛,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抓住,还掉下了沙发,身上压着些布料,他烦躁地蹬开。地面冰凉,他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地上,终于喘过一口气,沙发底下的缝隙里看不见书房的灯光,干哑的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颂苦中作乐地想起,离开小旅馆的时候自己还颇公事公办地拿了傅临止三千,那一书包红艳艳的人民币真像他赤裸的真心.......二十万的真心,拿三千就够了,咂摸一点被爱过的味道,足以熬过许多不快乐的日子。他承认自己不安分,不真诚,嘴上答应以后乖乖的,心里头还是想起那个清冷瘦削的高挑身影,伸手想抓一抓那人的衣角,可是隔了那么多物理的非物理的距离,他够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