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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第2页)

这人没能继续说下去,他被穆子砚狠狠一拳揍到了地上。

“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滚!”

这人也知道穆子砚不好惹,捂着脸连滚带爬地跑了。但穆子砚能拦得住一人开口,却管不住众人的嘴。

路衍清心跳得飞快,几乎压抑不住此刻的心动。

酸酸甜甜,确实很好。

他们四处转悠,度过了极度平和的几个时辰,是自重逢以来最为欢喜幸福的时光。

穆子砚想揽着路衍清一道走,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穆子砚退而求其次想与他并肩而行,路衍清却执拗不愿,只肯与他一前一后相隔适当距离。穆子砚有些小失望,但能看到哥哥心情好转,也算是很值当了。

正想着,路边扬起吆喝:“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路衍清身形一滞,下意识转头望了过去。晶莹剔透的糖霜包裹着大颗山楂,看着很是诱人。他想起阿闰当年活泼哭闹着窝在他怀里,向他讨要糖葫芦的场景,忍俊不禁。但想起阿闰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后,便硬是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向前走。

而穆子砚若是知道了那些梦境都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恐惧与不安,他真的能做到冷静面对吗?若他执意要将自己赎出去带回家,他又该怎样面对父母呢?难道真要为他这么一个淫贱的妓倌与他父母闹翻吗?

“穆子砚,我想出去转转。”他已经被迫呆在这屋里好些天了,急需出去透透气,或许也能借此机会放松放松心情,待恢复心境,再去理清他们二人的纠缠。

穆子砚犹豫了许久。他本是不想答应的,因为他不希望哥哥身体还没好全就跑去外面瞎转悠,更怕哥哥外出会遭人议论。但想到近日自己频频惹得哥哥不爽,被困屋内也不利于他恢复,更何况哥哥好不容易愿意向自己提出请求,便还是答应了。

所以……他们已经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不该再错下去了。

他心想,穆子砚真的好可爱,天真单纯、横冲直撞,像认主的狗狗一般热情忠诚。

他何德何能,能收获如此动人的爱?

他垂下眼,双眼热得发疼。

路衍清极力说服穆子砚,也意图说服自己。他希望相信穆子砚并非真的爱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

“不是这样的!”穆子砚痛苦地皱着眉,满眼不解,不解路衍清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的情意,为什么不愿信任自己。“哥哥,那日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跟别人走!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所以我才执意抓着你的衣服不让你走!我爱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怎么可能对你硬得起来!”

路衍清被他这么一番毫无顾忌的天真告白惊得一时语塞,他着实没想到穆子砚竟会想以欲望之词来证实自己的欢喜。

路衍清暗自抹去眼角的泪痕,对眼前神情委屈的穆子砚重复道:“阿闰,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缠着我,我会自行赎身,而你回家,好好当你的穆子砚。”

穆子砚亦是眼中含泪,呆愣地望着路衍清。他从未想过路衍清再度唤出自己久违的名字,却是这般情形。

“哥哥,你别不要我,我给你赎身,我们回家。我爱你,我只要你,我不要当穆子砚,我只要当你的阿闰。”他慌张上前,拦腰抱住路衍清,以一个极度别扭的姿态将头埋进他的胸腹。

“穆公子,到此为止吧。”

路衍清知道,其实一路上不断有人在注视他们。他们穿着上好衣料的锦袍,又有着即便做了伪装仍惊人的身姿相貌,更何况近日的流言蜚语正处顶峰,总会有人将他们认出的。

其实提出外出前他就想过会遭人非议,却没想到外界对他二人的议论已到达此等地步。

路衍清轻瞥他一眼,坐起身,将他拽到自己身前,干脆利落地一把拎起他的两边裤腿。只见穆子砚的腿上缠满了绷带,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渗血。他再掀起穆子砚的袖口,双臂的情形与腿的伤势相比更是好不到哪去。

路衍清看着几抹鲜红,轻蹙眉,很是心疼。

他抬眼望向穆子砚:“你跟人打架了?”穆子砚脸涨得通红,似乎是为路衍清蛮不讲理又毫无预兆的“轻薄”感到害臊,但面上又显现几分心虚。

街边人低声窃语,尽管都是小声议论,路衍清却依旧隐约能听见“头牌”“骚浪”“鬼迷心窍”“沉湎淫逸”“家法”诸如此类的字眼。他察觉到那些好奇偷窥的目光,紧咬牙关,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仿佛能看到无数人围绕着自己和穆子砚,举起手来指指点点。他仿佛看见了穆子砚被其父按在地上痛打的场景,仿佛能看到穆子砚躺在地上满身是血、呼吸微弱,却在清醒后第一时间执拗离家,艰难赶来找自己的画面。

“都他妈闭嘴!”穆子砚牵起路衍清的手,二人迅速离开纷争处。待到安静地,路衍清低着头一言不发,随后轻巧掰开了穆子砚的手,退开几步。

但也仅此为止了。

回程时,路衍清遇上了熟人。是鸳楼的常客。

“哟,慕老板,今儿个怎么出来转悠了?那日我们…玩玩儿呀?诶,您这是……跟穆小少爷一同游肆?”此人瞄了眼跟在路衍清后头的穆子砚,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想是听了些传言,低声道:“慕老板你还跟这小少爷来往呀?你没听说吗?穆小少爷被打了!可小心,别被穆老爷……”

然而不出片刻,一串糖山楂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路衍清脚步一停,看向身边满脸害羞笑容的穆子砚。

“哥哥,以前你给我买,现在我请你吃。”路衍清望进他的眸子,那里头尽是赤诚、欢喜与殷切。当年傻傻又乖巧的奶娃已长成大人了,几年不见比自己高了这么多,人也成熟帅气了好些。而自己却……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咬了一口。

路衍清本不想让穆子砚与他同行,担忧他伤重不适,穆子砚却执意跟随,不肯让他独自外出。

他给路衍清又仔仔细细上了遍药,为他准备好合适的衣裳,二人对相貌稍作伪装,一同出门了。

街上很是热闹,四处是售卖新奇物件的商铺,吃食摊更是香气满溢。

他何尝不想与他在一起?可他不能。

就算穆子砚的父母最终能接受他,他们就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他能容忍一辈子的风言风语吗?他能容忍外人异样的目光吗?他并非不相信穆子砚对自己的情意,并非不相信穆子砚保护自己的决心,可他不舍得让他面对这些。他明明可以做无忧无虑的贵公子,为何要被人肆意谈论取笑?

难道真要让穆子砚为了那几年的相依为命,为自己的悲惨余生负责吗?他不过是收留了一个可怜小鬼,若是没有他,早晚也会有别人。他坚信穆子砚早晚会遇到合他心意、家世显赫的真正良人,到那时,他们会成亲欢爱、举案齐眉,甚至还会拥有可爱的孩子,日日平淡而幸福,那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你……不是这样的,阿闰,不是有欲望就是喜欢的。照…照你这么说,那些嫖客……唔。”穆子砚气恼又憋屈地凑上脸,以唇舌堵住路衍清胡言乱语的的嘴。他胡乱穿梭搅弄,却被路衍清一口咬住,吃痛退开。

“哥哥……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每天亲吻每天欢爱,我只要你。我要给你赎身,我要同你成亲!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独属于我的!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侮辱你,谁敢说你我就找人去揍他!我要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松开你的手,我们再也不分开!”

路衍清看着满脸委屈捂嘴瞪视自己的穆子砚,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好为之心动。

“阿闰,别这样……”路衍清极力想从他的熊抱中挣脱,穆子砚却抱得死紧,不肯路衍清远离他半步。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言语平静:“阿闰,或许你并不爱我。”

穆子砚赤红着眼从他怀中抬头,满眼伤痛。“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阿闰,那时你走丢,害怕、伤心、孤独,而我突然出现,作为收养保护你的人,让你产生依赖感是很正常的。但这不是爱,你不爱我的。那日但凡换个人这么做,你也一样会喜欢他,那不是爱,你懂吗?你或许,只是把我当作了你的兄长。因为我们分别多年,所以你才产生了误解,对渴望重逢保护我当是渴求、喜欢我。那并不是爱。”路衍清打断他。

随口调侃几句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消遣,只会认为此等“丑闻”新奇又有趣。一面难求的头牌男妓和才貌双绝的富家公子,历经爱恨纠葛被家人痛殴拆散,多么惊世骇俗,简直百年难遇!

他们又怎会在意事件中心者是否愿意被谈论?又怎会愿意去验证传言虚实?更遑论顾念被议论者听到调侃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倘若穆路二人执意制止,他们说不定还会理直气壮地反驳:所有人都在谈论,凭什么自己不能?你们又为何要做出这些事惹人议论?

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信口谈资,是风趣传闻,而对于被议论者,却可能是终生无法治愈的伤痛。

“啊……不小心,摔的。”

“哦。”路衍清又垂下眼。他如此聪敏,又怎会察觉不出穆子砚的刻意掩盖?若真是跟人打架倒好了,那他也就没必要瞒着自己了。穆子砚唯一不会想让自己知晓的事,可不就是自家双亲对他救助一个风尘妓倌的坚决反对吗?

“穆子砚,我……”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开口问的,可话出口的瞬间便后悔了。他真的要问吗?若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能如何呢?难道真的如他想象一般,只能与穆子砚在梦中相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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