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你先别急,将军虽身受重伤,但所幸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十日前已赶回了樊府静心养伤。”怕樊玉麒急火攻心,禇炤易一口气将自己所知的最好情况道出,失神的樊玉麒这才喘匀了这口气,只是突然的紧张和放松却让他浑身脱了力,惊出了一身冷汗。
“……御医告知朕,那一箭虽然没有令樊将军殒命,可因射中要害,就算伤愈了还是会落下难以根治的肺疾,很难再习武领兵,也不可长时间跋涉过于劳累……
见樊玉麒毫不掩饰眼中的焦虑朝他看了过来,禇炤易又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宇,他缓缓站起身,朝对方走去,伸手扶起男人。
“……这件事朕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怕你在战场上分心便自作主张的吩咐萧逸传书时隐瞒了此事,但现下你既然回来了,这事怕是也要瞒不住了,朕也不想你从旁人那得知……”
听闻褚炤易突然这样说,樊玉麒心头猛的一跳,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是不是我爹……樊将军他……”
尽管御驾亲征可提高将士们的士气,但依他对禇炤易的了解,他知道对方定要站在战线的最前沿亲自指挥。
禇炤易是大炤之臣民寄予了最高厚望的国君,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出征是不值得的,整合兵力全力痛击南蛮他赞成,可要此人上战场……一想到万一对战时他受了什么伤,樊玉麒就无法压制心底的恐慌。
“请皇上三思!”樊玉麒低垂下头双手抱拳,也顾不得还在浴桶之中就这么跪了下来。
边疆的战况禇炤易已通过副将袁韶恒了解透彻,经过这半年的周旋樊玉麒靠着只有南蛮半数的兵力便牵制住了南蛮绝大部分军力,并且成功夺回了大炤边关落入南蛮手中多年的三座城池,以耗损不到三万的兵力将南蛮的三十万大军消灭了近十万。
经过大大小小二十五次战役,其中除去樊玉麒用计诱敌深入的两次佯败,全部告捷,缔造了他不败战神的神话,成为南蛮帝眼中最棘手的神兵将领,令南蛮将士闻风丧胆的铁狮将军!
而连连的败仗让南蛮军心涣散,在樊玉麒回京之前探子便已回报,说南蛮帝已决定下令退守了,也因为如此樊玉麒才敢在得知禇炤易受伤时擅自离开战乱的边疆先一步回京。
?许是禇炤易眼中透出势在必行的坚定光芒让樊玉麒领会了男人的意图,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是他站在禇炤易的立场上,他肯定也会如此决定,因此了解后他最终只说了句:“臣愿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听到樊玉麒这一句禇炤易满意的点了点头,“朕这几日会有很多事要安排,还需要你的协作,但在这之前,朕给你三天时间先回家看看……”
禇炤易知道樊玉麒不亲眼看看樊子期的伤势心里定然放心不下,索性先准了樊玉麒三日假。
国力的衰弱使得大炤无力再战,只能被迫接受不平等的议和条件沦为南蛮附属国,炤应帝于炤应二十五年崩,七年间不停的向南蛮纳贡才得以维系和平态势。
炤和帝于三十三岁登基,面临国之窘境心底立下重誓不论多少年定要再次夺回大炤主权,因此采取了一系列的休养生息政策。
一面为表“忠心”连年向南蛮纳贡,送去财宝美女贿赂南蛮重要官员减轻贡资,一面调整国策,改革内政,减轻刑罚、赋税,提倡百姓开荒种地,一连十数年都没有向人民征收赋税。
无声的将湿巾递给樊玉麒,对方有些意外的接过,撩着水缓缓擦拭着身体,却不安的想要回头看看他的表情,像是怕他不悦。
禇炤易没有再出声,发觉自己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的滑向对方健硕的身躯,他叹了口气调转视线,转身走到一旁落座。
除了那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和哗啦哗啦的水声,两人之间再无别的声响,气氛一时有些冷凝,樊玉麒以为是自己惹的禇炤易不快,有些后悔提出自己洗的要求,既然禇炤易想做,他又何必败他的兴徒惹皇上不快。
朕……已失去了一条臂膀,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朕还会让你一人出征吗……这次与南蛮一战,势必要决出胜负,你知我意,朕不会容许有分毫的差错使得大炤落败,因此这个责任朕必须自己负担起。此外,此役还有另外两件事需要筹划,你要调度大军领兵出征,一人怕是会顾及不过来,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别人朕也放心不下,所以——御驾亲征已是必然。”
褚炤易耐心的给樊玉麒做了解释,望着显然被他说动却难掩忧心之色的樊玉麒他心知这一战的凶险,但除了不想被动的等待捷报担忧于爱将的安危,禇炤易还有非亲征的理由。
大炤主权的沦丧是在前帝炤应一十八年,连年的战乱亏空了国库,耗尽财力,人丁也锐减,家家户户几乎见不到几个年轻壮男。
樊玉麒追问的语气虽然不急切,可禇炤易却听得出那低沉声音中的颤抖。
“一个月前,鄂伦加急报,说樊大将军他……在战场上被流箭所伤……”
此话一出,樊玉麒只觉全身如同被那惊雷劈中,呼吸一窒,脑中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尽失。
早就预料到男人会有此反应,褚炤易静静的看着樊玉麒半晌,眉宇深锁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犹豫着什么,最终他抿了抿唇无奈的叹息着说道:“本来……这征南大将军最合适的人选是领兵多年的……樊大将军,虽然朕也非常看好玉麒你,但论及在朝野中的威望,樊将军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毕竟樊子期是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不论在领兵的经验上还是朝野的威望都不是樊玉麒这在短短几年内的成就能够比拟的。
这点不论是禇炤易还是樊玉麒都非常明了,除了发誓效忠的主子,樊玉麒这一生最敬畏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由他领兵,樊玉麒的脑中几乎能够勾勒出大炤之军胜利归来举国欢庆的那一幕。
可是禇炤易的话没有说完,那一词“本来”让樊玉麒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以目前的态势而言,这恐怕是乘胜追击南蛮夺得反攻先机的最好时机,这一点樊玉麒非常清楚不过。
“朕……已下了决定——三十日内重整我大炤的兵力,发兵南蛮!势要在半年之内击破南蛮京都凤鸣城之城郭,而朕——要御驾亲征!”
樊玉麒被褚炤易的话惊的瞪大了双眼,忘了身处何处刷的一声站起,手指紧扣着木制浴桶的边缘劝阻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眼下时机是已成熟,但御驾亲征……这要是有个闪失……”
“……,谢皇上隆恩。”没有拒绝禇炤易善意的安排,因为樊玉麒确实十分挂心爹亲的伤,因此不再多言沐浴过后换上衣服便出了宫,奔向这几年都未曾踏入的将军府。
直到恢复一定国力才开始逐步征税储备国需,大力鼓励生养,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推行了多年的休养生息政策才使得大炤实力得到加强。
等到炤元帝禇炤易登基之时,大炤的国力已超过炤应帝在位征战时期,但禇炤易铭记先王炤和帝的嘱托,不轻易挑起战端,因为两人深信“兵贵神速”之说,欲发兵,必然要有十成把握,道、天、地、将、法(注释1)缺一不可,只有在最适当的时机下发以奇兵,方才有最大的把握夺取最终胜利。
而今……满足了所有条件,三代大炤帝王等待了四十六年之久的反攻战就要展开,这得以一偿三代帝王夙愿的战役禇炤易怎能甘心错过,不亲手夺回大炤的主权还大炤百姓一个安宁的太平盛世他死后哪有脸面去面对寄予他厚望的先王炤和帝?
可是此时他又不能道出让对方给自己擦背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思来想去也没有对应办法的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沉默,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的极轻极轻。
因此当禇炤易打破沉默开口说话时,樊玉麒被突来的声音惊得一颤,手一抖湿巾扑通一声掉入水中,但心事甚重的禇炤易却恍若未察的继续说着……
“吉元王等叛乱者已于前日正午处斩了,现今大炤内乱已平定,边疆战乱也均得以平定。先王和朕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时机已成熟了,所以……”停顿了下,兜转开的视线再次望向樊玉麒,而对方此时也被他几句话调动了情绪,异常严肃的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