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小蒋,这笔钱我替你赔,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不用上钟了。”
蒋正州点点头,“谢谢“还没说出口,妈妈又接着问:“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到你在卫生间吐了好几回了,脸色也很差。”
出院以后,蒋正州吃了一阵子抗复发的药,就心疼钱没有再买。如今这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还没缓过来,就被已经穿好衣服的客人拽着头发,赤身裸体的拉出房间,一路拉到前台。
客人照着蒋正州的脸上连扇了两个巴掌,对坐在前台里的妈妈痛骂道:“什么东西,舔一下就吐,嫌恶心就他妈别出来卖,装什么清高?“说完又朝他身上用力踹了几脚,有一脚踹在太阳穴上,震的蒋正州脑袋发晕,在地上蜷成一团,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我们小蒋最近身体不好,得罪了得罪了,这次给您免单,以后再来玩。“妈妈站到蒋正州和客人之间,满脸赔笑。
蒋正州有时候也会想到文蕤,想到文蕤让人惬意的家,床铺软的好像身体要陷进去一样,他们就在那样的床铺上做爱,那时候蒋正州才知道原来做爱也可以是享受。
“你他妈的动啊!”客人让蒋正州骑在自己的身上,蒋正州发着呆,被客人在腰上狠狠掐了一记,他深吸一口气,腹部传来隐约的痛感。
他的臀部不停撞击在客人下腹部的肚腩上,发出单调的“啪啪”声,一股热流注入身体,很快就结束了,蒋正州抬头看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就从客人身下下来,到卫生间里想洗一洗,又被客人叫住。
天花板垂下来一个白炽灯泡,开关是进门左手边的一根塑料绳,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店里就没有客人进来了,蒋正州匆匆洗了个澡,就进来休息了。他拉了一下塑料绳,昏黄的灯光把仓库照亮,他借着光把行军床上的杂物搬开摞到地上,关灯睡觉。
嘴里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腥臊味,怎么洗也洗不掉,蒋正州感觉这股味道好像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了,只能学会去接受它,与它共存。
然后是醒来,借老板娘的锅下面,一年到头都是吃这个,然后坐在外面的发黑的红色绒布沙发上,等着客人进来点他,等待客人的时候,挂在墙上的电视里会放一些综艺,他无聊时就看,但是一点都记不住。店里的女人常常拿他开玩笑,他笑一笑,也不说话。
只是所有处理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在意事情中的另一个主角蒋正州。
蒋正州在那个夏夜来和文蕤见了一面以后,就彻底的失踪了。文蕤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回医院了,但不久后主治医生打电话给他,询问蒋正州的去向。
手机停机,微信注销,文蕤甚至托初中同学去联系蒋正州农村的大哥,但他大哥也以为蒋正州还在同
“人家酒店都订好了,还是去一下吧,大不了早点回来。多和张叔叔他们联系联系,以后你再回国也方便。“文妈妈劝道。
“行吧,那我先睡会儿。”文蕤闭上眼,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真到了该睡的时候,他又睡不着了,忍不住去想给他父母回避的,三年前的那些事情。
这里是他阔别三年的家乡同安,当年出事不久后,他基本进不了国内的高校,研究所的重点项目也轮不到他,就把之前做的几个前沿一些的项目整理好,发给以前在美国读博时的导师,讨了个研究助理的职位,一去就是三年,今年是第一次回来过年。
爸妈开车来接他,他们看见文蕤,连忙打开车窗向他招手,文蕤拖着行李箱过去,坐到车后座上。
车上放着喜庆的贺岁歌曲,文蕤笑着说:“爸爸以前不是最烦听这种歌,说满大街都在放。”
他只敢休息一天,第二天就带着淤青的脸颊去前面坐台。妈妈和其他小姐都拦着他,给他凑钱要他去医院,却拗不过他。
其实店里的人对他还不错,蒋正州也知道,可惜没什么能报答的。
电视里的音乐节目突然响起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旋律,是他练习了很多很多次的歌曲。你的背包,蒋正州想到那个傍晚,文蕤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听他唱这首歌,以及十三岁的那个上午,坐在主席台上,看到那个个头不高,一脸稚气,但穿的很干净的男孩一边踢石头一边慢悠悠的往教学楼走。他远远看了自己一眼,又马上转过头,蒋正州当时可满意了,校霸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
十二.
蒋正州的新工作在一家打着足浴店招牌的店里,他是店里唯一的男妓,也是这条汽修店和按摩店夹杂的街上为数不多的男妓,生意还算不错。
以前在会所时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妓女告诉他,像他们这样出来卖的,要是不早点给自己找好去处,或者自己出来做妈妈的话,就只能慢慢掉到低档的场所里,卖的越来越便宜。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浑身都作痛,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一个毒贩的电话。
文蕤的号码他没有和微信一样删掉,每次在通讯录里看到那两个字划过时,他的心脏都会很尖锐的疼一下,不是比喻,而是真的疼。
蒋正州如今是真的被榨干了,再也挤不出来一点点的能量,连医院也不想去。就这样吧,他想,开始很认真的践行之前想过的卖器官的计划,趁癌细胞还没有扩散。毒贩以前来嫖他时,说过他的上线也做器官买卖,蒋正州留了个心眼,问他要了电话存起来。
“老子他妈是缺这几个臭钱吗?不会卖就滚,操你妈的,你给我让开,我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他妈的一边做还一边偷懒!”那个客人还是打闹着,引得街上其他店的人都围过来看,旁边有个小姐赶紧脱下外套披到蒋正州身上。
“这个场子是源哥常来的,开门做生意,都互相给点面子。”妈妈口气由歉疚转为威胁后,那个客人才消停,往蒋正州身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的离开。
店里的人赶紧去扶蒋正州,把他的衣服找回来给他,蒋正州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去后面穿上了衣服,冲了把脸清醒一点后,走出来对妈妈说:“对不起,我没忍住……”
“还有五分钟,你想偷懒?“
“还要什么服务?“蒋正州回过身,客人指了指胯间的阴茎,说:“舔啊,这还要人教?”
蒋正州跪下,伸出舌头,僵硬的触及那根已经软绵绵的柱体时,突然肚子里翻江倒海,冲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接着不停的干呕。
被点中以后,就带着客人到后面的房间,
娴熟的脱掉自己和客人的衣服,张开双腿,或者是跪下含入客人的阴茎。这里的客人和会所里的不能比,大部分是农民工,或者旁边工厂里的工人,缺少了洗澡的步骤,放在以前蒋正州肯定是会嫌恶心的,可现在他只是觉得,反正也只是卖,讲究那么多干什么,以前做不了的深喉,现在也可以,任由精液划过他的喉道,进入身体更深处。
一百块一个钟,然后他们就对他为所欲为,有一些压抑着的暴力也在他身上释放,蒋正州毕竟是男人,打男人比打女人要少一些负罪感。因此蒋正州身上总是带着淤青,有时候脸颊会肿起,被妈妈看到,她总是大惊小怪的要给他涂药,蒋正州觉得麻烦,连夏天都穿着长袖遮住伤痕。
安打工。
现在在回头看,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然文蕤也下不了决心去美国。在国内做科研要顾及到很多因素,文蕤为了职称也做不了自己喜欢的方向,国外的环境好很多,他去的这三年成果斐然。
当时他父母托人查出来,那些蒋正州的照片是一个化工公司叫陈辉的投资人拍的,正好这个陈辉和文蕤一个同事王磊有合作关系。陈辉就是当初骗蒋正州签契约的那位陈老板,因为这是一直怀恨在心,举报了蒋正州,害蒋正州被警察拘留以后,又把照片给了和文蕤有竞争关系的王磊发了一封检举信。王磊当时已经四十多了,还只是个讲师,着急评职称,就用了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
事情确认了以后,文蕤的父母又联系了同安大学的张校长,他们这批高校教师基本有着互相联系的校友圈,彼此都熟识。张校长在中间调解,拿出来一个折中方案,让王磊用合作项目威胁陈辉公开承认举报信内容为假,向文蕤道歉,但保留了王磊的副教授职称,只是一些重点项目不再经他的手,文蕤当时无心留在国内任教,也没有多计较。
“老头子了嘛,过年就喜欢听点热闹的,小蕤这几年没回来,我们两个过年都过的没滋没味。“文蕤的妈妈笑的眼都弯了。
“晚上张校长和学校里几个同事说要请你吃饭,给你接风,回去你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就出门。”文蕤爸爸一边开车一边安排道。
“阿爸,我想休息几天再见客人,昨晚熬夜给手上的活收了尾,困死了。“文蕤伸了个懒腰。
“我抽根烟行不行?“蒋正州恍恍惚惚的问旁边的小姐,得到她们的允许后,才点了一支劣质香烟。那个下午他在主席台上是在学抽烟,在文蕤没看见他的时候被烟呛的连连咳嗽。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平稳的落地,短暂的滑行以后彻底停下,文蕤把刚刚拿来看文献的ipad锁屏后放回书包,解下身上的安全带,记住了自己的转盘号,就跟着其他乘客下机。
每次站在飞机前,文蕤都有一种渺小的感觉。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这潮湿的空气,闻到了他熟悉的气味。
她的话没有错,蒋正州身体疗养的差不多以后,先是去了几个会所面试,但他已经二十八岁了,服务水平也一般,好不容易应聘上一家,做了一个星期就被客人投诉了好几次,很快就被辞退了。后来因为急着用钱,只能去站街,晚上八点到一个老公园里,那里的树丛里站了很多个卖身的人,也是有男有女,嫖客走上一圈,选了合眼的,图方便就到树丛更深处解决,讲究一点的就去旁边开个钟点房。蒋正州租的房子也在这附近,那个小区的租客多半是像他这样的人,他经常带人回去做。
那时候蒋正州还有个室友,还挺关照他,双飞也会叫上他,也是这个室友给蒋正州介绍的这家足浴店。在店里,客人会稳定一些,也有老板罩着,单独站街很容易被附近的小混混勒索,有时候还会被他们白嫖。
蒋正州在店里的杂物间摆了一张行军床,就省下了房租。六平米的空间里堆着安全套、润滑油、壮阳药之类的东西,没有窗户,一到下雨天潮的连墙上都是水,房间里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